一个男人柔声道:“不要哭了,脸都花了。”
这个声音魏无羡和江澄都熟悉无比,正是温晁!
紧接着,王灵娇嘤嘤地道:“是不是脸花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温晁道:“怎么会?娇娇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
王灵娇动情地道:“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今天我真的……差一点就以为我真的要被那个贱人杀死,再也见不到你了……温公子……我……”
温晁似乎抱住了她,安慰道:“不要说了娇娇,已经没事了。还好,温逐流保护了你。”
王灵娇嗔道:“你还提他!那个温逐流,我讨厌他。今天要不是他来得迟了,我根本就不会吃这么多苦。我到现在脸还疼,好疼好疼……”
明明是她斥退温逐流,不让他在自己眼前晃悠,眼下却又开始颠倒黑白。温晁最喜欢听她委屈撒娇,道:“不疼,来,给我摸摸……你讨厌他不打紧,但是不要把他惹急了。这个人修为很是了得,我父亲说过不少次,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还指望多用他一些年呢。”
王灵娇在温晁怀里蹭了蹭,道:“还有那个蓝念岁,她居然敢顶撞我!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也敢和我叫嚣。”
温晁道:“你既想杀,那便杀了她。父亲要我来就是来抓她的,谁想到会因为她一人,整个莲花坞被灭。”
“好啊,那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魏无羡和江澄惊恐的看向蓝念岁,江澄一下子没抓住,从墙上滑了下去。魏无羡疾手快地提住了他的后领。
三人都是热泪盈眶,泪珠顺着面颊滚滚坠落,打到手背、土地上。
温晁不以为然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性,古怪。照他的说法,是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人都是他杀的,还讲这些做什么。”
王灵娇附和道:“就是。虚伪!”
温晁就爱听她附和自己,哈哈一笑。王灵娇又幸灾乐祸道:“这个虞贱人也算是活该了,当年仗着家里势力逼着男人跟她成亲,结果呢,成亲了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不喜欢她。当了十几年的活弃妇,人人在背后嘲笑。她还不知收敛,飞扬跋扈。最后这样也是报应。”
温晁道:“是吗?那女的还挺有几分姿色的,江枫眠为什么不喜欢他?”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长得不错的女人,男人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该被唾弃的只有姿色平平的女人,还有不肯给他睡的女人。王灵娇道:“想想也知道啦,虞贱人这么强势,明明是个女人却整天挥鞭子打人耳光,一点教养都没有,江枫眠娶了这么个老婆还要被她拖累,真是倒了八辈的霉。”
温晁道:“不错!女人嘛,就应该像我的娇娇这样,听话,可爱,一心向着我。”
王灵娇格格而笑。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庸言俗语,魏无羡又悲又怒,浑身发抖。他担心江澄会爆发,可江澄可能是悲痛过度,好像昏厥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王灵娇幽幽地道:“我当然只能一心向着你了……我还能向着谁?”
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温公子!所有的屋子都搜查过了,清点出来的法宝有两千四百多件,正在归类。”
那是莲花坞的东西,那是江家的东西!
温晁哈哈大笑,道:“好,好!这种时候,正是应该大大庆贺一番,我看今晚就在这里设宴吧。物尽其用!”
王灵娇娇声道:“恭喜公子入主莲花坞。”
温晁道:“什么莲花坞,把这名字改了,把所有带着九瓣莲标志的门都拆了,换成太阳纹?娇娇,快来给我表演你最拿手的歌舞!”
魏无羡和江澄再也听不下去了。两人翻下了墙,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离开莲花坞。跑了很远,那群乌合之众在校场内的欢声笑语还挥之不去,一个女人娇媚的歌声快活无比地飘荡在莲花坞的上空,仿佛一把带有剧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在切割他们的耳朵。
跑出数里,江澄忽然停了下来。
魏无羡也跟着停了下来,江澄转身往回折,魏无羡抓住他道:“江澄,你干什么!不要回去!”
江澄甩手道:“不要回去?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让我不要回去?我爹娘的尸体还在莲花坞里,我能就这么走了吗?我不回去我还能去哪里!”
魏无羡抓得更紧了:“你现在回去,你能干什么?他们连江叔叔和虞夫人都杀了,你回去就是一个死字!”
江澄大叫道:“死就死!你怕死可以滚,别挡我的路!”
魏无羡出手擒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遗体是一定要拿回的,但不是现在!”
江澄闪身避过,还击道:“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受够你了,快给我滚!”
魏无羡喝道:“江叔叔和虞夫人说了,要我看顾你,要你好好的!”
魏无羡走在最后面,音调也提高了一分,道:“江澄,你现在回去莲花坞岂不是自寻死路?枉费干娘拼死护你出来,你这样她死的会安心吗?”
“给我闭嘴!”江澄猛地推了她一把,怒吼道:“为什么啊?!”
魏无羡被他一把推到草丛里,江澄扑了过来,提起她衣领,不住椅:“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高兴了吧?!你满意了吧?!”
他掐住魏无羡的脖子,两眼爆满血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我们云梦?!王灵娇想杀你,温晁想杀你,你就被他们杀好了,关我们家什么事,关我们江家什么事!!”
魏无羡喝道:“江澄!!!”
掐着他脖子的手,忽然松开了。
江澄死死瞪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垂死般的悲鸣、一声痛苦的呜咽。
他哭着道:“……我要我的爹娘啊……”
他向魏无羡要他的父亲和母亲。可是,向谁要,都要不回来了。
就是这一点令人痛苦的侥幸,让他满心都是无处发泄的悔恨和怒火,肝肠寸断。
天光微亮时,江澄几乎都有些呆滞了。
这一晚上,他竟然还睡了几觉。一是太困了,哭得脱力,不由自主昏睡过去。二是还抱着这是一场噩梦的期望,迫不及待地盼望睡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能发现自己还躺在莲花坞自己的房间里。父亲坐在厅堂里看书擦剑。母亲又在发脾气抱怨,责骂魏无羡。姐姐蹲在厨房里发呆,绞尽脑汁想今天做什么吃的。师弟们不好好做早课,尽上蹿下跳。
而不是被冷风吹了一夜之后,在野草丛里头痛欲裂的醒来,发现自己还蜷缩在一个荒凉偏僻的小山坡后。
先动了动的魏无羡。
他扶着自己的双腿,勉强站起来,哑声道:“走吧。”
江澄一动不动。魏无羡伸手拉他,又道:“走吧。”
江澄道:“……走去哪里?”
他嗓子干哑,魏无羡道:“去找师姐,她还在那里等我们。”
江澄挥开了他伸出的手。须臾,这才自己坐起,慢慢站起了起来。
江厌离此刻蜷缩在一片树林里,许是一晚上没睡,脸上的气色很不好,手里握着云梦江氏的阴灵银铃,待看清眼前的人,才缓缓站起身,问道:“怎么样?”
……
“……”
在场三人无一人回话,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江厌离说。江厌离看向魏无羡,魏无羡摇摇头,问江澄,江澄也不回,去问蓝念岁,她落下一滴眼泪,除此之外在没有任何的动作了。
江厌离不敢相信爹娘就这样离去了,今早他们还在吵架,谁都没想到那却是最后一面。
江厌离悄无声息的哭了,哭的梨花带雨,此时,天空下起了雨,电闪雷鸣。
江澄总是低头,抱住右手,食指上的紫电抵在心口附近,把这仅存的一样亲人遗物摸了一遍又一遍。再频频回望莲花坞的方向,凝望着那个曾经是自己的家、如今沦为一个魔窟的地方。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看不厌、永远还留有最后那么一点希望,可是,泪水也永远会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们逃得匆忙,身上没带干粮,从昨日到今日又体力消耗严重,走了半日后,都开始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