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年湖广大饥,民食树皮。
水边的草垛旁,一个小女孩若无其事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湖面。
无论四季怎么更迭,大湖都很美,感觉它是活的,能听懂人讲话。只是没人为它取个更好听的名字。它很大,村民们就都叫它大湖了。
蓝婶蓝芯,跟娘回家吧。
身后那女人穿着褐色布衣,越过低矮的野草,向湖边走来。
蓝芯嗯。
女孩眯着眼睛笑,伸手去牵女人的手。
良久,母女俩穿过田野、村庄……
蓝芯娘……
蓝芯这是回家的路吗?
女人的眼里含着泪,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显得十分不安。
蓝婶……娘带你去新家。
蓝芯昂起头,脸色发黄,嘴唇干裂。凑近看,女孩身材瘦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凹陷下去,极度营养不良的样子。
蓝芯娘,我不想搬家。
蓝婶听娘话,新家可好了,有好多好吃的,我们蓝芯不用饿肚子。
女孩用力拉住母亲的衣角,不肯继续往前走。因为她知道,自己离家越来越远。
蓝芯娘……
眼泪从蓝芯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挂满了小脸,可她硬是不出一声。
蓝婶怒喝一声,强拉着蓝芯往前走。
蓝婶听话!
蓝芯娘!我求你了,我不去……你们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蓝芯我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我再也不淘气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走…呜…呜呜……
镇上,行人很多,顿时便引来了许多市井小民。
路人唉,造孽啊,又是要卖孩子的……
蓝婶的泪水也决了堤,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女人一把抱起蓝芯,双臂将她捆得死死的,任她怎么动弹也无济于事。
蓝婶不把你卖了,咱们全家都得饿死!
女人的眼泪直流,但眼神始终都很坚定。
蓝婶谁让你是个闺女呢,还投来我们这种人家……娘也没有办法了呀……
被牢牢锁住的蓝芯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黑色的、无尽的绝望……那是小小年纪所不能承受的失望与无助。
蓝婶抱着女儿到了一户人家,府邸门口还站了两个家丁。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竖了一堵石墙。石墙挡住了视线,外人看不见府里的景色。
还没等蓝婶开口,守门的一个家丁就回了话,还塞给她一个钱袋。
家丁孩子我们带进去,你可以走了。
蓝婶放下女儿,从刚刚接过来的钱袋子里取出一两银子。
蓝婶蓝芯,这给你。这家人很好,你跟着他们总比跟着我们强……
说完,蓝婶扭头就走,眼泪一直流……一只衣袖早已湿透。
身后,女孩声嘶力竭,拼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两位家丁的束缚。
蓝芯娘!
蓝芯你别走,呜……你等等我!蓝芯还在这呢,你别不要我……呜呜……
小姑娘骨瘦如柴,但力气却不小,俩家丁费了点力气才镇住这丫头。或许……她真的拼尽全力了,人在绝境里是会不顾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