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勇敢

　　“公主出了事，骑士来保护。”

　　傍晚时分，栗梓忙来忙去，早已收拾好床铺和被褥等待陈奕夏的留宿，顺便好心地说服妈妈多准备一份碗筷，让同学能够吃顿晚饭，安心住下。

　　等陈奕夏来了，她一定要骂死她。

　　“叮咚——”门铃声响起，看来人已经到了。栗梓急放下给陈奕夏睡觉的枕头，急匆匆地跑过去给她开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干净的脸，他光辉灿烂地朝门旁的女孩一笑，洁白的大牙裸露出来，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头发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成了亚麻棕。

　　“班、班小松？！”

　　听说有一部剧的名字叫做：……幸福来敲门。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很熟悉别人家似的夺门而入，大摇大摆还贱兮兮地往客厅走，而且特别没礼貌的不打算换拖鞋，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栗梓震惊：……

　　“你愣着干嘛呀，给小爷我上茶！”

　　其实还有一部剧叫：“爱情”闯进门。

　　班小松随手往桌上抓了把瓜子，然后跑进厨房，对栗梓妈妈露出一副特别不好意思的样子，挠挠头笑着说，“阿姨，您做饭真是太辛苦了，我今天来您家里，不打扰您吧？”

　　“怎么会呢，小松来家里高兴都来不及，去陪栗梓玩去吧，等等你们还有个同学要来家里，你们就等着吃饭好了。”栗梓妈妈乐呵呵地觉得，这一口一个“您”是多么礼貌啊。她拍拍他的肩，招呼他去外面坐着，看样子特别喜欢这个男生。

　　栗梓和班小松两家人住的近，而且街坊邻里的混得特别熟，主要是全垒打面馆在附近无人不知，栗梓家经常去消费，是常客，两个小孩也都算是被对方父母看着长大的。

　　之后，他们历经从小到大的打打闹闹，以及10年的同桌生涯，这两个小孩一起跨越拼音和九九乘法表的艰难，逐渐陪伴彼此长大，获得了一个神圣清纯的称号，叫做——“青梅竹马”。

　　栗梓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她十万无语这个厚脸皮的小竹马，虽然对他串门却是再习惯不过了、虽然他来串门没有什么错，但是时机不对，那就是大错特错！

　　不敢让妈妈听见她对班小松打骂，免得被教育，她惊诧地低吼道，“你这时候过来我家干嘛？！等等也有人要来，你快走吧啊，你等下次、下次再来！”

　　“不是……到底谁啊，大家不都是同学嘛，一起吃呗。再说了，阿姨都不介意。”班小松抓住她推搡的手摇了摇，对她的驱逐表示很不满意。

　　“是陈奕夏，她今晚要来我家睡。”栗梓摆摆手，解释道。陈奕夏和班小松的关系特别一般，一个冷冰冰，一个火热热，相处一定贼尴尬。况且，陈奕夏一定是有事才会来家里住，班小松一个男的在这多奇怪，而且被误会了怎么办？！

　　“她不是发烧吗，还能出门？”问到点上了。

　　说罢，门铃又响了。

　　陈奕夏大包小包提了差不多整整三大袋，有吃的有穿的还有日常要用的，她心安理得地让栗梓和班小松帮忙一起提进房间，然后自己去跟正在做饭的栗梓妈妈打招呼。

　　　　“死女人。”栗梓头冒青筋，“你不是说只住一晚吗？！”

　　陈奕夏没回话，随手往茶几上倒了杯水，跟个爷们似的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左右观察栗梓家的环境。真不错。

　　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我一晚要用的东西就是这么多。还有，班小松你怎么也在这？”

　　“我……”班小松支支吾吾，“我来吃饭不行啊？”

　　陈奕夏嫌弃地点点头，“行行行。”

　　这会，栗梓才反应过来，揪着班小松衣领，把他拎走。坐到陈奕夏旁边开始进行质问：为什么装病？为什么骗人？为什么不参加聚会？为什么来我家住？到底怎么了？

　　班小松都替陈奕夏汗颜，乖乖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一角，小心翼翼地瞄两个女孩。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将垃圾桶移到自己面前，从桌上抓一大把东西，嗑瓜子、吐壳。

　　而倍受质问压力的女孩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终于开口，跟信任的好朋友说出实情：爸爸养了小三，她跟踪去了。

　　两个好朋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脸有些微红。

　　他们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父亲出轨和女儿捉奸的事迹，虽然都是在泡沫剧看到，没亲眼见识过，但是足以脑补出在酒店房间里，女儿冲进去看到的那个画面感……

　　一阵沉默，陈奕夏恼羞成怒，“你们想什么呢？我离他们很远，而且那个时候是在酒店外边！”

　　最终，班小松收住自己的好奇心，去厨房帮栗梓妈妈的忙，他有些害怕。知道了陈奕夏的事后，他不敢像**一样去和邬童尹柯高谈阔论，他怜悯这个女生，她发生这种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淡孤僻，又很骄傲。还好，她有栗梓。

　　而栗梓二话不说，脸色通红又带有些愧疚的跟陈奕夏去参观房间，她正色严肃地说，我们是闺蜜，我家就是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妈妈也不会拒绝的，一点也不麻烦，而且上学回家能有个伴更好！所以安心住吧。

　　陈奕夏促狭一笑。她可就等她讲这话了。

　　距离开学，还有十天。

　　　　凌晨两点，两个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女孩毫无困意。栗梓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万分痛苦，她悄悄地扭头瞄了一眼旁边的陈奕夏，虽然此刻双方视角都是黑漆漆的，连牙齿也看不见。但是栗梓心中的想法还是被陈奕夏感受到了。

　　陈奕夏侧过身面对栗梓，将手心握住她的手背，然后被栗梓反握住。

　　陈奕夏对她道了一句谢。

　　她谢谢栗梓，能够果断收留她到遥遥无期，可以那样见好就收地不再多问，可以不去用悲悯同情的眼光看待自己，努力装作平淡的样子……

　　“栗梓，你不用担心我，等我外公外婆回来了，我就跟他们一起过，那两个人离婚也不关我的事。”

　　“那你外公外婆在哪？美国吗？什么时候回来？要等很久吗？”栗梓连忙大声追问，说出口的瞬间又有点尴尬，她担心自己被误会是着急想赶人走。但她是真的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希望好闺蜜能开心，过得好。

　　好闺蜜倒一点也不在意，理解女孩的心意。“他们都在美国，很久没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他们。”

　　……

　　第二天，陈奕夏的妈妈给陈奕夏打了一通电话。她说，她已经准备好离婚协议了。这件事情办得很稳妥，风平浪静，也很快。

　　陈奕夏父亲毫不犹豫，大笔一挥将“陈旭生”的大名写在白纸上。在他看来，这是天大的喜事，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就知道出轨会被这么精明的女人发现，还不如早点解决，这是最好的结果。

　　主要是，陈旭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钱财够他享用两辈子，权利和财富至高无上。只要给那个女人一笔钱，就可以离开她，唯唯诺诺、没有男人尊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事情不会闹大，不会打官司，这对两个前任夫妻，在任何事情上都没什么好处。家丑不可外扬。陈奕夏妈妈什么都不要，因为陈旭生有的东西，她比他多更多。

　　最终，两人结束17年冷淡的婚姻，散场。

　　陈奕夏挂上妈妈的电话，紧紧攥着手机，手关节泛白，她表情隐忍，眼眶微红，愣是没掉一滴泪。

　　她对父母，说真的，其实毫无感情。从8岁开始，她就和外公外婆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她了解的，只有父母的名字和在事业上所掌握的权利，母亲喜欢霸道，父亲喜欢应承。真正要了解的她作为女儿统统不了解。

　　她熟悉的亲人，只有外公外婆。

　　她还是有点烦，虽然她很希望虚伪的父亲能够放手，母亲能够再也受不了地跟他离婚，现在他们都做到了。自己的心愿得逞，她却开心不起来。

　　静默了很久，她走出房间，跟坐在客厅看剧的栗梓和栗梓妈妈打了招呼，打算去公园跑步，舒缓心情。

　　“我陪你出去吧。”栗梓从沙发上跳起来，担忧道。

　　陈奕夏面色苍白，努力微笑摇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谢谢你栗梓。”

　　只要打开一瓶能量水，一切都会好的。

　　　　之前她骗栗梓发烧是假的，但是跑步锻炼是真的。之前在美国发生那件事，陈奕夏已经很久没有剧烈运动过，在学校从来都逃体育课在班级写作业，沈钰不管，陶西也不敢说什么。

　　早晨8点半，她在公园里肆无忌惮地奔跑，满头大汗，闷热天气产生的汗浸透了她白色的衣服。额头上的水刚好顺着眼睛滴下，加上眼眶微红，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可惜体力不支，她只是奔跑了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停下弯腰，双手撑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她记得，自己以前可不是这么弱的。

　　刚才说到，这里是公园。一个能让人身心愉悦，心旷神怡，闲人散步，老人能够下棋打牌还能打太极拳，年轻人专门在此搞运动的美妙之地。

　　然而这种地方，怎么能少的了棒球队呢？

　　陈奕夏视力好得很，清清楚楚就看见了前面那几个人。不同于往常，不是整支球队，只有邬童，班小松，尹柯，杜棠，还有一个上次见过但不认识的女生，一共五个人。

　　陈奕夏反应极快，身上黏糊糊的汗水逐渐成了冷汗，从脚到头，一秒之间寒气上升，她转身就想往回跑。跟其他人没关系，但是看到杜棠的存在，她哪里能待下去？

　　可是，那几个打棒球的人视力比她好更多，他们早在陈奕夏见到他们之前注意到她了，看到她想跑，班小松热情似火，毫无眼力见地叫了一声。

　　“嘿！陈奕夏！”

　　臭不要脸的兔崽子。陈奕夏在心里狠狠地往班小松的心脏插了几刀。

　　她不甘愿地回头，同时瞧见他们朝自己走来。

　　杜棠垂下眼眸，发现女孩也在看着自己。看着她的样子，轻声问，“奕夏，你刚刚在跑步吗？”

　　陈奕夏满头大汗，脸色通红的样子跟这群干净清爽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与他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狼狈至极。

　　邬童转头疑惑的瞟了眼杜棠，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么明显智障的问题。“可不就是在跑步吗？”

　　班小松意识到，以杜棠和陈奕夏关系相见，肯定是低气压。他抓耳挠腮，问旁边的尹柯，“我刚才，是不是不该喊她？”

　　是。尹柯话未说出口，就听见陈奕夏不以为意的说了句，“我要准备高二的体育会考，跑步很奇怪吗。”然后她就走了，一身正气，背影装作道貌岸然。

　　邢姗姗见状，绕过众人，走到他们面前言笑晏晏，客气大方地说，“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也先走了，邬童再见。”然后跟其他人摆了摆手，往陈奕夏的方向过去了。

　　她走了，杜棠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他是害怕邢姗姗会去找到陈奕夏，帮着自己卖惨。他心不在焉许久，他还是决定，跟其他三个人告别，去做自己一定要做的事。

　　“又剩下我们了，看来咱仨才是生死与共好兄弟啊。”班小松很做作地笑着摇摇头，煞有介事，掂了掂手中的棒球，“走吧，去我家吃拉面吧，我请你们！”

　　……

　　没有人感受过，原本烦躁到极致的事情，可以瞬间遗忘，猝不及防袭来的，是比上次和上上次更可怕、更糟糕的事。

　　邢姗姗对陈奕夏的态度不可置否，有点微怒，刚想开口询问她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话语权就被另一个男声抢了先。

　　如果你听过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你就会知道两个女生的鸡皮疙瘩是怎么起来的。他只喊了声“喂”，就足够令人毛骨悚然。尖锐又沙哑。

　　她们俩不约而同地往声源方向看过去，眼前浮现的，对于陈奕夏来说是特别眼熟，对于邢姗姗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厌烦的一张脸。

　　有些绝望，是不会有人懂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连三的坏事不懈地朝倒霉的孩子奔涌而来。

　　那个男生痞痞的笑着对陈奕夏说，“呵，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可终于等到你了。”

　　她呆呆地和那个男生对望，本来还没认出来他是谁，但是看见这个不羁放纵的笑容，欠扁又讨厌，瞬间记起来了……

　　一个曾经被教训的住院，其母亲还被震慑住，陈奕夏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自己踢伤膝盖，满地打滚的男生会康复得这么快。更想不到，她还有机会碰见他。

　　自认倒霉。

　　他身后这群伙计，应该都是他的帮手，各个都透露出凶神恶煞，混混的气息。听他这话，似乎是伤早就好了，所以这几天一直在这个之前“作案”的公园等她，准备报仇雪恨。

　　邢姗姗首先站出来为陈奕夏说话，已经不在意刚刚的气愤，正义十足。“你搞这么大阵仗是想干什么？以报仇的名义欺负女生吗？”

　　“邢经理，我们可是同学，你不帮着我反倒还向着外人，我可是好难过啊。”他故作痛心疾首，自己都不知道他非常娘炮地拿手背捂了捂嘴，吸鼻涕。

　　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奕夏一如既往，丝毫没有惧色，镇定的姿态迎接“疾风”，并且送给这个男生一个超大的白眼。

　　他身后这群看样子**哄哄的社会学生，还不是害怕老师家长，还不是面对校长室大气不敢出一声，还不是面对处分和开除时低着头认错，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疾风，在她看来不过如此。

　　“你想怎样？”

　　还不明显吗，当然是要打死她。

　　喔！想起来了，现在是暑假，学校等开学才管这种事。等到开学，应该已经被打死了。他身后差不多有7、8个人，逃跑的话……

　　应该跑不过。

　　死定是死定了。但是陈奕夏还是得摆出天不怕地怕他，从容自若的眼神和气质。她对邢姗姗小声耳语，“你去找人来。”

　　“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而且这事跟你没关系，找到人了你赶紧回家。”

　　那个男生一脸不耐烦和瞧不起地“啧”了一声。“找人是吧？你们两个都不准走！”

　　……

21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