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穿林渡河历经困难重重,居然又回到了原地。
李文豹往草地上一瘫,“这是鬼巷吧,梁朋杰,你是不是又招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别的不知道,今早那个戴眼镜的倒是有点东西。”梁朋杰就着高天鹤的手喝了一口他保温杯里的香灰水。
陈博豪闻言噌一下蹿起来,“当时就看你不对劲,你是觉得他是……那个吗?”
“我不确定。”梁朋杰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垂下眼睫靠上高天鹤肩头。
高天鹤轻轻拍着梁朋杰,“睡一下吧,宝宝。”又朝着陈博豪他俩:“你俩也抓紧休息,天黑之前再走一趟,争取早日找到那朵花。”
“好。”陈博豪代李文豹答了一声,从随身背包里拿出张披风来给李文豹盖上,搂着小朋友睡下。
高天鹤也合上了眼睛,心里却想着事:朋朋天眼未关,是个通灵体质,一直恶鬼缠身,所以满身戾气,性格也是孤僻乖张,这并非是他的本性,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他恢复他本真的样子呢?
正想着,突然又猛地睁开眼,鹰隼一般的目光逼向一处草窠子。
陈博豪也看着同样的位置,他和高天鹤对视一眼,高天鹤轻而又轻地摇一摇头,抱着梁朋杰睡了,陈博豪也就重新合上眼睛。
几里之外,刚刚丢了个瞬移跑路的高杨横抱着代玮从天而降。
“他们刚才说……花?”代玮震惊地问。
“嗯。”高杨点头。
他们刚才,不小心偷听到了高天鹤他们的对话。
代玮松开环在高杨脖子上的手,从他身上跳下去,“他们竟然也在找那朵花!”
“也不奇怪,毕竟这一片除了那花,也没有什么别的稀罕传说了。”
“那我们可得再加把劲了。”代玮的表情凝重了几分,摊开右手盯着自己的手心看。
他今天已经这样看了好几次了,高杨可以确定这和梁朋杰那次奇怪的“借火”有关,这会儿终于张口问代玮了:“那个小家伙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你这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
“也没什么,”代玮想了想措辞,“他应该,对地府生物有着特别的感应。”
“哦,那不就和你一样了吗?”高杨显见的放了心,代玮也不再开言。
代玮能通灵这事,是高杨自己发现的。一开始,他跟代玮一起到仝家堡替老云家清理门户,发现代玮能看见鬼魂,还跟他们聊得融洽。代玮显然只是普通人类,并无异于常人之处,想来不会是专门修炼过的捉妖师一类,那自然就是天生阴阳眼的灵童了。
后来,他们两人又一起出过更多任务,刀尖上相与滚过多少遍,互相都救过对方的命,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都交了底。
高杨和代玮又在山里转了会儿,无功而返之后回到之前的小旅馆,生无可恋地在隔壁无法忽视的四重奏背景音里熬了一夜。
高杨接了黄子弘凡的电话,带小孩打了半宿游戏;代玮坐在窗台上,数了一夜的星星,手机叮呤当啷响了好久,可他一眼也没看。高杨把代玮的手机翻过来瞧一眼,果不其然都是仝卓的消息。
“阿黄,”高杨温温柔柔地在队内频道开麦,“转告一下卓儿,代代一切都好。”
“嗯,我这边公放呢,他听得见。”
“你大半夜的打游戏外放,不会吵着舍友吗?”
黄子弘凡那边好像卡了一下,而后高杨听到他说:“明天上午全校休整,不用早起。”
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对。
代玮这孩子挺奇怪,有时候好几天都不睡觉,也不见他有一丁点儿困的样子,让高杨这个日常嗜睡的老年人艳羡得不行。
“你一个妖精,居然羡慕我这个普通人,真是。”代玮每每这样说。
高杨扯眼皮扮个鬼脸,一瞬间代玮好像看到了个带妆的黄子弘凡。
“我很快就也是普通人啦!”
唉,他黄子弘凡何德何能,让我家小漂亮上头到这种地步,非要为他变成凡人?代玮百思不解。
或许,问就是因为爱情?
代玮假装不懂——他还是个宝宝呢。
第二天,两支探险队又同时进山。不过这一次,高天鹤他们却是有备而来。
“天鹤,确定有把握吗?”陈博豪问。
“你闹呢,我家倒斗十九代单传,我还能看走了眼?”
“哪有那个意思,只是毕竟这次事关重大,我多问一嘴。”陈博豪赶忙赔不是。
差点忘了,质疑高天鹤的专业能力,是团里第一大忌讳。
在族里,高天鹤这一辈有八个男孩,他年纪最小,但命格最硬,从小就被选定为他们家族的第十九代继承人,接受了全方位的严格培训。
“我生下来以后,还没睁开眼睛,就被我奶奶抱到地窨子里养,好让我在斗里能看清东西。我奶奶啊,贼厉害一老太太,二更里鸡叫一声,她都知道下个月十五哪片云下雨。”高天鹤坐在草堆上给三个小孩剥糖炒栗子吃,一面应了陈博豪的请,给他们讲自己的身世。
“哎,天鹤,”这会子梁朋杰的情绪还算稳定,眉宇间浮着笑影,“你奶奶他们是怎么选中你当接班人的,你不是说你父亲那一辈十二个兄弟一个也没选中?”
“这个啊,”高天鹤喂一颗剥好的栗子到听得认真的李文豹嘴里,“我听我妈说,好像是我出生的时候,满天都起了血一样的红霞,附近村里鸡飞狗跳的,坟地里也鬼哭狼嚎。”
“反正,怪玄乎的。”高天鹤嘴里塞着两个栗子,含混不清地说。
休息罢了,一行人带着家什继续往深山里赶,陈博豪大剌剌背着个比人还高的洛阳铲,也不怕人看见。
天鹤盗墓团惯常是光明正大盗墓,和同行的晦子差别甚大,撞了生意也总是让给对家,因此在这一行里从来不曾树敌,任凭到了天南海北,也总有他们一碗饭吃。
昨天高天鹤带着他的伙计们进山,并不是真的来找东西,而是来“踩盘子”——探路的。晚上回到旅店里,高天鹤对着图纸一分析,道是这山把镇子分成了两边,一边穷一边富,山当中定是有地脉被人造墓寝截断了,北边的王气下不来,才使得南边村落潦倒至今。
再看这山里的活物,鸟兽都不爱往山谷里住,偏偏在别处晃悠,反而是些小家子昆虫占领着水草丰美的谷地。既然这山和旁的山并无区别,那么除了山谷里有至为阴骘的死气逼得雀鸟不能靠近,也没有什么别的解释了。
“怕是个冤死鬼呢。”梁朋杰幽幽说道,其他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