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戎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视线稍稍上抬,额边的碎发便落下星点的阴翳。身上平整的深色外套在牵扯下微微皱起,他笑着,随后弯起身,衣上的金属纽扣划撞桌子时,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冷响。
周戎双手撑在条纹木桌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略凑去了一点,就着这个动作去打量对方的神情,长至几秒,眼中蛰藏的意味不露痕迹,像是一场消磨时间的较量。
“我知道什先生受他们所托,来与我——嗯,谈心。我也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能通过只言片语断定病人的状态和倾向。”
周戎的双眼轻轻眯起,音量低沉而轻柔,像经典小说的朗诵者,不疾不徐,有一种娓娓动听的魔力。他善于用这样的话语去达到某种或大或小的目的,如一场游戏,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实不相瞒,我听过许多诊断,淡漠的、夸张的、似是而非,都有。不过,有一位西城大学的心理学教授经常夸我稳定得很好,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也许会冒犯先生,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认为他们深夜请你过来是多此一举了。但是见到先生后,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轻松——因而私以为,你的看法和我们是一致的,对吗?”
单薄的双肩遮住灯光,周戎侧边的发丝被照得发白,背着光,才显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冷淡。
什叙就着此刻的姿势不疾不徐的打量着凑近的男人,嘴角始终粘着笑。
压迫感丝丝缕缕的传来,什叙不为所动。透过缝隙看见那剩余了的半杯水。
什叙伸出手,细长的手指轻点桌面,语气带着调侃:“周先生看,一杯纯净的水。”
继而收回了手:“每个人都不能保证它永远是纯净的,只要往里面加入一点点的泥土,就有了杂质,它就不会再纯净了。但是你就肯定它会是有害的吗?不一定。这也就应了那个定律,万物守恒定律。”
与男人对视的姿势刚好直视刺眼的白炽灯,什叙眼睛酸涩不已。
什叙眯了眯眼睛收回视线。
“先生是一个完全的好人吗?我不知道,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我的看法是否与你们一致,也不重要。先生心思缜密,鄙人不敢多加造次。深夜将我叫来,我也觉得小题大做的一番,先生看来并不是会危害社会的那种人。”
什叙手臂微微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位置调换。什叙略弯了点腰,淡淡的俯视着男人:“周先生如此聪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万分清楚的,毕竟不是那十七八的愣头青,为了一己私欲踏入无尽深渊。”
什叙直起身,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转而恢复了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先生我在城西开了心理师,没事先生也可以来与我聊聊,那偏僻的城西也甚是无趣。”
“看来这儿并不需要我做什么了,与先生聊天很有意思,天色过晚,我也该洗洗睡了。接下来望先生一切顺利。”
天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露了些光,白炽灯的光透着不知名的冷,外面的警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闹事的人仿佛也解决了,世界安静。
“不多叨扰,先行一步,周先生,再会。”什叙微微鞠了鞠躬,向着门口走去,丝毫不在乎周戎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