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着,小僧人也没有再开过口。
刚刚还蔓延着喜悦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
从看见父王浑身是血躺在龙椅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懦了。
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的冷使我每每蜷缩床榻上时,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
这个世界仿佛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变了,变得陌生又冰冷。
我是生在帝王家的公主,合该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生山珍海味尝不遍。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温柔谦卑的摄政王会变得那么的面目可憎。
我不理解,为何唯我独尊的父皇会被摄政王当众刺死,毫无怨言。
父皇当时看见我了,就在父皇剩下最后一口气,头垂下龙椅之时,他说的是——跑。
天大地大,可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被父皇娇惯的无法无天,不懂得阿谀奉承,更不懂得对人委婉。我承认,我有诸多不好,我以为我的坏性子一生不必改变,可父皇不在了,我只能被迫的听着从高墙传进来的闲言闲语,诋毁辱笑。
父皇在,我是一国公主,万千宠爱在身,世人皆要让我三分。
父皇不在,我只是一位丧父之女,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指指点点。
但我无悔。
我不后悔从庙堂偷偷回来,更不后悔留下来。
父皇让我走,我怎么能走,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皇打下的江山转手让人?
摄政王的野心并非是一时而起,而是在一朝一夕之间,日积月累。
我竟然,竟然从未发现。
可父皇呢?父皇却纵容着这一切。
回去的路上,我的步伐无比的沉重,比那日走进这个小院时,无依无靠时,更加的沉重。
那时是迷茫,无措,悲伤,恐惧。而此时,我心里全然是悲凉。
小僧人将我送进院子里,一直走到我的寝室前,才停住步伐。
我没有回头去看小僧人,也没有给出他想听的回答亦若是,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慢慢打开门,背靠着小僧人合上,跪坐在地上。
又只剩我一个人了,像当初我被安置在庙里的那无数个夜晚。
我想小莲了,她在宫中有没有被摄政王欺负?她有没有思我……
在宫里时,父皇不来,总是小莲在漆黑的夜里哄我入睡。
她长我七岁,像我的大姐姐,我一直把她当作是除父皇之外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庙里的那段日子,小莲总会守在隔壁,夜里很冷,多是蚊虫,可她每每听到我被困梦魇时的叫喊,都会轻柔的过来敲门,“公主别怕,奴婢在,公主可是又入梦魇了?”
直到听到我的应声,才会放心的走开。
可是出宫之后的第二个月,小僧人就派人将小莲送回宫了。小莲很是不舍,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松,看见她流下的泪,我心都碎了。这世间我不是无人依靠的,我还有小莲。
我不敢问,不敢轻易打断小僧人的计划。我要报仇,只有小僧人能帮我。我只能信他。
如今,如今已经三月有余,日子过得多快啊……
这一晚有多少人夜不能寐,又有多少人,心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