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中“我”所见到的三张叶藏的照片,毫无疑问分别代表了太宰治本人童年、青年和壮年的三个阶段。看第一张照片时,“我”认为那孩子神态诡异,表情分明是在假笑!因为没人能在握紧拳头的同时笑出来。而第一手札开篇便是全盘否定的意味: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童年体弱多病,生理上甚至从未感觉过饥饿。吃饭时全家十几口人按座次排列,死气沉沉地默默扒饭。而身为幺子的叶藏,总是坐在幽暗房间里的餐桌末端。长此以往,自家用餐成了年幼的他记忆中最痛苦的时刻。
这种对人类行为的不理解,使得叶藏将自己归为异类。但同时,他又努力希望得到爱,于是处处逢迎,用滑稽的言行讨好他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小丑。这便是第一张照片中,他奇怪表情背后的深层原因。
有时候,我们不理解孩子,其实他们脆弱的内心深处,十分在意外界的看法。就像今天的人们,多半在迷失中长大,却从未意识到早已失去自我的这个事实。一切努力的结果,不过是想活成别人眼中最好的自己!这于真正的自己,又有何意义呢?
从人的“异化”,到“人间失格”
叶藏与生俱来的敏感性格,令他对人类怀有深深的恐惧。他形容人有时候就像草地上安稳打盹的牛,会冷不防甩尾打死身上的牛虻。于是他不得不谨小慎微地生活,在人前佯装滑稽,把真实的自己深藏。
然而,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是很难长久掩饰的。在学校被竹一识破后,他一度战战兢兢,最后竟处心积虑地同对方成为朋友。
叶藏这种敏感与痛苦,使他觉得活在世间有如身陷炼狱。至于成因,只能交给心理学家去分析,至少我在太宰治的文字中没看见。仿佛他身上这种与众不同,完全出于先天一般。
“无赖派”是太平洋战争后活跃在日本的一个重要文学流派,其突出特点主要表现在反抗权威的意识,以及对生活采取自嘲和自虐的态度上。无赖派作家专写病态和阴郁的东西,因此极具颓废倾向。
而“异化”问题,却并非他们着重表现的主题。但鉴于时代背景,即便不去刻意反映,小说人物的精神状态,也代表了一种不言而喻。毕竟战后的日本,人与社会、他人甚至自身关系的扭曲与割裂,是客观存在且十分严重的异化现象。
因而叶藏用他敏锐的“触角”所感受到的虚伪与冷酷的人类世界,在我看来,这并非假象,甚至比别人眼中的世界更真实、也更残忍。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叶藏对人类社会产生强烈的疏离感。而后的经历,包括与竹一、堀木、比目鱼等人的交集,令敏感的他更深刻地认识到世间人的虚伪,于是内心越发苦闷压抑。随之而来的惶恐不安再令他越来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当“我”仔细端详了第二张照片后发现:
这位美少年身上依然有种莫名的诡谲气息。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俊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