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旧书店·新约（十续）
中年夫妇接过便签，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像是在触碰一段即将被时光封存的心事。丈夫叫周明，妻子叫许晴，两人是高中同学，照片里正是十八岁的他们在书店门口的老槐树下合影——那时候书店还叫“墨香斋”，老店主还在，槐树的枝叶遮天蔽日，把青春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想约定二十年后，带着这张照片再来。”许晴的声音温柔，眼里闪着怀念的光，“那时候我们就退休了，想来看看书店还在不在，看看彼此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陪着对方。”周明在一旁点头，提笔写下两人的名字和日期，字迹沉稳有力。林夏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想起墙上那些跨越数十年的约定，原来最动人的承诺，从来都藏在平凡的陪伴里。
九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巷口的老槐树落了满地金黄，被路过的行人踩出细碎的声响。书店里添了个新角落，沈远把读者留下的旧物件整理出来，摆上了一个多层置物架，上面有褪色的明信片、磨损的笔记本、甚至还有一枚生锈的钥匙。“有人说想寄存一把老家的钥匙，”沈远给置物架贴上标签，“说等孩子长大了，带他回去看看，这把钥匙能打开童年的记忆。”
这天午后，铜铃声格外清脆，一个穿风衣的女人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她约莫四十岁，妆容淡雅，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我叫苏晚，”女人轻声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年轻的时候在这儿寄存过一张乐谱，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
林夏心里一动，想起苏晓留下的那张《玉兰谣》乐谱。她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那个樟木盒，打开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樟脑香。苏晚看到乐谱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是这个，就是这个。”她轻轻抚摸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音符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工整的笔迹。“我母亲临终前说，她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约定，等两人都实现音乐梦想了，就来书店合奏这首曲子。可后来他们断了联系，这个约定就一直没实现。”
苏晚告诉林夏，母亲一辈子都在教孩子们弹琴，却始终没敢登上更大的舞台。“她总说，等找到朋友，一定要一起完成这首曲子。”苏晚把木盒放在桌上，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我想把母亲弹过的版本录下来，存放在这里。如果那位阿姨或者她的家人能看到，也许就能完成母亲的心愿。”
林夏把录音笔放进寄存柜，在旁边贴了张便签：“苏晓与友人的《玉兰谣》，未完待续。”阿珍奶奶闻讯赶来，看着苏晚眼熟：“你母亲是不是扎着两个麻花辫，总在书店靠窗的位置写曲子？”苏晚点点头，阿珍奶奶叹了口气：“她的朋友我记得，叫林薇，后来跟着家人去了国外，临走前还来书店留过言，说一定会回来赴约。”
苏晚临走时，在便签上写下约定：“等找到林薇阿姨，一定带她来书店，完成母亲的约定。”林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跨越半生的约定，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十月的阳光变得温柔，书店里的凌霄花开始凋谢，却结出了细小的种子。陆柯要去外地参加一个音乐比赛，临走前在书店举办了一场告别弹唱会。那天晚上，书店里挤满了人，有常来的读者，也有附近的邻居。陆柯弹起了那首《玉兰谣》，简单的旋律里满是不舍，林夏和沈远坐在台下，跟着轻轻哼唱。
“我会回来的，”陆柯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眼里闪着光，“等我拿到名次，就回来给书店写一首专属的歌，还要在这里举办一场更大的弹唱会。”大家纷纷在便签上写下祝福，有人说“祝你一路顺风”，有人说“等你回来继续听你弹琴”，林夏把这些便签贴在墙上，形成了一片温暖的“祝福墙”。
陆柯走后的第二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正是苏晚提到的林薇。“我听说这里有我老朋友的消息？”老奶奶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期待。林夏赶紧拿出苏晓的乐谱和录音笔，林薇奶奶看到乐谱时，激动得手抖：“这是晓晓的笔迹！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在这里合奏这首曲子。”
林薇奶奶告诉林夏，她在国外这些年，一直没忘记这个约定，退休后就立刻回国寻找苏晓，却没想到她已经不在了。“我以为这个约定永远实现不了了。”林薇奶奶听着录音笔里苏晓的琴声，眼泪止不住地流。阿珍奶奶握着她的手：“傻丫头，约定哪能说不算就不算？晓晓的女儿还在，你们可以一起完成这个约定。”
林夏立刻联系了苏晚，苏晚赶来时，看到林薇奶奶，激动得说不出话。两人坐在书店的窗边，林薇奶奶弹起了《玉兰谣》，苏晚跟着哼唱，琴声和歌声交织在一起，温柔得能融化岁月的沧桑。“妈，你听到了吗？”苏晚含着泪说，“你和林阿姨的约定，实现了。”
十一月的雨带着凉意，却没能冲淡书店里的温暖。苏晚和林薇奶奶一起，在便签上写下新的约定：“每年十月，都来书店合奏《玉兰谣》，纪念我们的青春和友谊。”她们还把《玉兰谣》的乐谱复印了一份，贴在书店的墙上，供喜欢音乐的读者翻阅。
沈远在书架上添了不少音乐类的书籍，从古典乐到流行乐，应有尽有。“希望更多人能在这里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沈远说，“就像苏晓和林薇奶奶那样，让约定跨越时光，温暖彼此。”林夏看着墙上越来越多的便签，看着置物架上的旧物件，忽然觉得，书店不仅仅是一个寄存约定的地方，更是一个连接过去与未来、串联起无数人故事的纽带。
十二月的雪花飘落，给巷尾的旧书店披上了一层白纱。铜铃声依旧清脆，书店里温暖如春。阿珍奶奶煮了姜茶，分给进店的客人；沈远在壁炉里生了火，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洋洋的。常来的读者们带着礼物赶来，有亲手织的围巾，有自己做的饼干，还有写满祝福的贺卡。
“我们想约定，每年的除夕，都来书店一起过年。”穿浅蓝校服的女生们说，她们已经升入高三，脸上多了几分成熟。陈阳带着爷爷也来了，老人精神矍铄，手里拿着一幅刚写好的春联：“墨香满巷藏岁月，约定如初暖人心。”
林夏把春联贴在书店的门上，红色的纸张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姜茶，聊着天，陆柯也发来视频，分享着比赛的喜讯。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巷尾的旧书店里却热闹非凡，满是欢声笑语。
林夏翻开《巷尾书店的新约定》，在最后一页写下：“十二月的雪花很美，团圆很甜。这里的约定，有关于青春，有关于友谊，有关于陪伴，有关于梦想。它们跨越时光，穿越山海，在巷尾的旧书店里生根发芽，长成了最温暖的模样。”
她合上书，抬头看向窗外，雪花落在凌霄花的枝条上，像是给来年的绽放埋下了希望的种子。铜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被父母抱着，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的便签。“我们想给孩子存一个约定，”年轻的父母笑着说，“等他十八岁，再来这里看看，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也看看书店的变化。”
林夏笑着把笔递过去，心里知道，巷尾的旧书店里，这些关于时光与温暖的约定，还将继续书写下去，一年又一年，温暖着每一个前来赴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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