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旧书店·新约（二十一）
冬雪悄然而至，巷子里的梧桐枝桠覆上一层薄白，旧书店的铜铃裹着寒气叮咚作响，却依旧挡不住推门而入的暖意。沈远正用棉布擦拭着陈守义打造的书盒，林夏在整理刚上架的冬季读物，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孩童的嬉笑。
抬头望去，一对中年夫妇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女人手里捧着一个绣着梅花的锦盒，男人肩上还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请问，这里就是能实现旧约定的巷尾旧书店吗？”女人笑容温婉，目光落在“岁月约定”专区，眼里满是探寻。
“是啊，快请进。”林夏递上两杯热茶，“我叫林夏，这是沈远。你们是来……”
“我叫孟晚晴，这是我先生顾建辉，女儿顾念。”女人轻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边缘磨圆的木质跳棋板，棋子是各色圆润的小石子，“我们是来完成我母亲和她闺蜜的约定，一个迟到了四十年的‘棋约’。”
顾建辉接过话头：“晚晴的母亲叫苏曼，当年和闺蜜程雪雁是这条巷子里最好的玩伴，两人最爱的就是在书店门口的石阶上玩跳棋。十五岁那年，程阿姨随父母去了北方，临走前和我岳母约定，等两人都成家立业，就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到这里，再赛一场跳棋，谁赢了就把这块跳棋板送给谁。”
孟晚晴指尖摩挲着棋板上的纹路：“可后来通讯不便，两人渐渐断了联系。我母亲一直珍藏着这块棋板，每年都拿出来擦拭，总说‘雪雁肯定会回来的’。去年她病重离世，临终前还嘱咐我，一定要找到程阿姨，完成这个约定。”
沈远忽然想起前阵子整理街坊档案时，见过程雪雁的名字，连忙说道：“是不是梳着两条长辫子，喜欢穿碎花裙的程阿姨？街坊们说她当年总在书店借连环画看。”
孟晚晴眼睛一亮：“对！我母亲说过程阿姨最爱看《西游记》连环画！”
“巧了，”林夏笑着拿出一本泛黄的《西游记》，“前几天整理旧书时，在这本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曼曼，等我回来赢跳棋’，落款是雪雁。”
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在中年男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请问，这里有苏曼的消息吗？”老奶奶声音略带沙哑，目光急切。
孟晚晴猛地站起来：“您是程阿姨？”
老奶奶仔细打量着她，又看到了锦盒里的跳棋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是我和曼曼的跳棋板！曼曼她……”
“妈妈去年走了，”孟晚晴红了眼眶，“她到最后都没忘记和您的约定。”
程雪雁颤抖着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同样陈旧的布口袋，里面是十几颗打磨光滑的玻璃珠：“这是我当年特意攒钱买的‘宝贝棋子’，一直等着和她一较高下。没想到……”
顾念拉了拉程雪雁的衣角：“奶奶，妈妈说跳棋可以代打，我替苏曼奶奶，您替程奶奶，我们来完成约定好不好？”
程雪雁看着小女孩纯真的脸庞，点了点头。沈远搬来两张小板凳，放在书店门口的阳光下，孟晚晴和顾建辉在一旁看着，程雪雁握着顾念的小手，一步步挪动棋子。阳光透过梧桐枝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跳棋板上，仿佛穿越了四十年的时光，映出两个少女当年的身影。
最终顾念赢了，程雪雁笑着把跳棋板递给她：“这是约定，赢了就该拿这个。”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老照片，“这是我和曼曼当年的合影，送给你们留个纪念。”
街坊们得知消息，又热闹起来。苏晓用红绳把玻璃珠串成手链，送给顾念；陈守义给跳棋板做了个木质底座，刻上“棋约永存”；周明远和徐志强特意搬来暖炉，让大家在店里喝茶聊天。
“岁月约定”专区里，跳棋板被摆在了显眼的位置，旁边放着那张老照片和玻璃珠手链，成了又一个温暖的角落。
春节临近，旧书店挂起了红灯笼，铜铃旁系上了红丝带。这天，一位穿着军装的老爷爷在年轻人的陪伴下走进来，胸前的军功章闪闪发亮。“我叫赵振邦，”老爷爷声音洪亮，“我来赴一个六十五年前的‘书约’。”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包着牛皮纸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页已经泛黄，扉页上写着“赠予战友，共赴荣光”。“当年我和战友李景明一起参军，出发前在这家书店买了两本一样的书，约定等战争胜利，就回到这里，交换彼此在书中的批注，再喝一杯庆功酒。”
老爷爷眼眶泛红：“可在一次战役中，景明为了掩护战友牺牲了。我一直带着这本书，每次打仗间隙就拿出来读，替他写下批注。这六十多年，我走了很多地方，一直想回到这里，完成我们的约定。”
沈远和林夏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敬意。林夏忽然想起，在整理捐赠书籍时，见过一本同样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连忙去书架上找来。那本书的扉页上，同样写着“赠予战友，共赴荣光”，批注密密麻麻，字里行间满是热血与期盼。
“这是景明的书！”赵振邦接过书，手指抚过批注，老泪纵横，“他的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年轻人解释道：“我们是退役军人服务站的，帮赵爷爷寻找战友的痕迹，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这本书。”
街坊们纷纷围拢过来，陈守义拿来自己酿的米酒，苏晚准备了小菜，大家在书店里摆起了简单的“庆功酒”。赵振邦举起酒杯，对着两本书轻声说：“景明，约定完成了，我们胜利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巷子里一片银白，旧书店里却暖意融融。沈远看着“岁月约定”专区里越来越多的物件——旅行笔记、城市日记、竹编鸟笼、跳棋板、老书籍，每一件都承载着跨越时光的深情。
林夏靠在沈远肩上，轻声说：“你看，这些约定里，有友情，有亲情，有家国情怀。”
沈远握紧她的手，目光温柔：“还有对美好的期盼。这间书店，就像一座时光桥梁，让所有未完的约定都能找到归宿。”
春节过后，春暖花开，巷子里的梧桐抽出新芽，玉兰树开满了洁白的花朵。旧书店的铜铃依旧在风中作响，门口的“岁月约定”公告牌前，总有人驻足。沈远和林夏依旧守在这里，整理书籍，擦拭物件，倾听一个个跨越时光的故事。
这天清晨，阳光正好，一个背着画板的女孩走进书店，手里拿着一幅画：“我叫林溪，我来赴一个三十年前的‘画约’。我母亲说，当年她和一位笔友约定，要在这里交换一幅画，记录巷子里的春天……”
铜铃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女孩清脆的声音，旧书店的故事还在继续。在岁月的长河里，这间巷尾的旧书店，始终是温暖的港湾，守候着每一个约定，等待着每一次重逢，也期待着下一个跨越时光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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