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旧书店·新约（二十七）
婴儿在襁褓中发出细碎的咿呀声，粉嫩的小拳头攥着一缕阳光。年轻夫妇将信纸轻轻放在“岁月约定”专区的玻璃柜里，丈夫轻声说：“父母去年相继离世，临终前反复叮嘱，一定要带孩子来完成这个约定。他们总说，这间书店是他们爱情的起点，也是岁月最温柔的见证。”
林夏找来柔软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信纸表面的微尘，信纸边缘已经微微卷曲，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一九九八年，于巷尾旧书店相识，愿此生相守，待儿女绕膝，携之共赴此约。”沈远在便签上写下夫妇俩的名字和孩子的乳名“念念”，贴在信纸旁，笑着说：“以后念念长大了，再来这里看，就能知道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的故事。”
念念似乎感受到了书店里的温暖，咧开小嘴露出无齿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妻子温柔地擦拭着，眼里满是笑意：“他好像很喜欢这里呢。”正说着，铜铃声又一次清脆响起，门口走进来几位穿着校服的少年，为首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铁皮盒，脸上带着几分腼腆。
“哥哥姐姐，我们是来还愿的。”男孩名叫陈阳，他打开铁皮盒，里面装着五张泛黄的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和愿望。“五年前，我们五个好朋友在这里约定，要一起考上重点高中，现在我们做到了！”陈阳的语气里满是骄傲，其他几个少年也纷纷点头，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原来，五年前他们还是懵懂的小学生，面临着小学毕业的分别，便在书店里写下各自的心愿，约定五年后再聚。铁皮盒里的纸条上，有的写着“希望和大家一起考上理想的高中”，有的写着“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字迹稚嫩却充满真挚。
沈远和林夏相视一笑，将铁皮盒和纸条一起放在专区的中层架上，旁边贴上“友谊之约”的标签。林夏拿出纸笔：“不如你们现在再写一张约定，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少年们立刻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写下“二零二九年，再聚旧书店，分享大学故事”，郑重地叠好放进铁皮盒里。
送走少年们，书店里恢复了片刻的宁静。林夏泡了一壶新茶，茶香混合着墨香，在空气中弥漫。沈远翻看着“岁月约定”专区的登记册，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名字和约定，有跨越山海的思念，有不离不弃的友谊，有迟到多年的婚礼，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你看，我们这里就像一个时光容器。”林夏捧着茶杯，眼神温柔，“装着这么多人的心事和约定。”沈远点点头，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落了点灰的小木盒上，那是很久以前一位老先生留下的，说是等他的学生来取。木盒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信”字。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姓赵的老先生留下的木盒？”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带着几分期盼。
沈远连忙拿出那个小木盒：“您是？”老人接过木盒，颤抖着打开，里面装着一叠厚厚的信纸，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我是赵老先生的学生，王建国。”老人眼眶发红，“五十年前，我跟着赵先生在这里读书，他说等我学有所成，就把这个木盒交给我。可后来我出国深造，辗转多年，一直没能回来，直到上个月整理旧物时翻出这张照片，才想起这个约定。”
赵老先生是早年巷尾旧书店的常客，也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当年他看出王建国家境贫寒却热爱学习，便常常在这里辅导他，还将自己的读书笔记和书信整理好，约定等他学业有成再交付。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十年。
王建国翻开笔记本，里面满是赵老先生工整的批注和鼓励的话语，信纸是赵老先生写给远方友人的信，字里行间满是对教育的热忱和对学生的期许。“赵先生去年去世了，临终前还念叨着，不知道我有没有来取这个木盒。”王建国的声音哽咽，泪水滴落在笔记本上，“还好，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也没有错过这个约定。”
沈远拿来纸巾递给王建国，轻声安慰：“赵先生一定知道你会来的，这个约定一直在等你。”王建国擦干眼泪，将笔记本和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书：“这是我写的回忆录，里面记录了我和赵先生的故事，还有这些年的经历，想放在这里，算是对赵先生的告慰，也给更多人一点鼓励。”
林夏接过书，书名是《师恩如灯》，扉页上写着“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恩师赵先生，和这间承载约定的旧书店”。她将书放在专区的显眼位置，旁边摆上赵老先生留下的木盒。
天色渐暗，外面下起了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书店里亮起暖黄的灯光，将展品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位年轻的姑娘撑着伞走进来，身上带着雨水的清新气息，手里拿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偶兔子。
“我想把这个放在这里。”姑娘名叫林晓月，她轻声说，“这是我和妹妹一起做的，妹妹去年因为意外去世了，我们约定要一起开一家手工店，现在我一个人完成了，想把这个布偶放在这里，就当她也来了。”布偶兔子的眼睛是用黑色纽扣做的，显得格外灵动，身上还缝着“晓月&星辰”的字样。
沈远和林夏心里一暖，将布偶兔子放在专区的上层架上，旁边贴上一张便签，写下“姐妹之约，从未缺席”。林夏轻声说：“你的妹妹一定为你感到骄傲，这个约定，你们一起完成了。”林晓月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雨渐渐停了，月亮透过云层洒下清辉，书店里的铜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沈远和林夏整理着今天新增的展品，心里满是感慨。“岁月约定”专区越来越丰富，每一件展品都承载着一段独一无二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夜深了，沈远锁上书店的门，林夏手里捧着一盏小灯，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巷尾的路灯昏黄，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你说，以后还会有多少人来这里赴约？”林夏轻声问。沈远握紧她的手，笑着说：“只要还有人相信约定，还有人珍惜时光，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故事来到这里。”
月光下，巷尾的旧书店静静矗立，像一位沉默而温柔的守护者。里面的每一件展品，每一个约定，都在时光里慢慢发酵，酿成最动人的回忆。而那些未完待续的故事，那些即将到来的约定，也正在不远处悄然酝酿。
铜铃声会再次响起，新的客人会推门而入，带着他们的心事和约定，在这里留下时光的印记。巷尾的旧书店，终将在岁月的长河里，继续见证着离别与重逢，守护着初心与感动，让每一个深埋心底的约定，都能找到最温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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