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当然知道,伊风若经历了无数苦难,所以她更加难以理解伊风若如今归劝南阁回来的这种想法。
“我当然知道阁主经历无数苦难,也知道她的心里必有委屈,所以我更加难以理解,明明我们都这么恨南阁,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回来,日日夜夜面对着仇人却不能杀,不是更痛苦吗?”
忘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极其幽深而沉重。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伊风若的行为,问心,你也知道我成为忘仙谷的谷主并非一帆风顺,年幼之时我父曾遭人暗算,为保其命与你们谋阁颇有渊源。”
问心此刻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听到忘川说起他曾经的事,便有心了解。
“这点我很清楚,江湖上也常有传闻,说你以雷霆手段收服了整个,忘仙谷坐稳了,忘仙谷谷主之位。”
“雷霆手段吗?还真是,那段时间,整个谷中每日都在死人,谷中河流尽数化为血水,后山的野狼都胖了两圈,可是问心你知道吗?谷中的孤儿寡妇多了两倍不止。”
“他们的男人死于我重夺谷中大权的路上,而且每一个都死的,异常之壮烈。”
“这难道不正常吗?他们心甘情愿奉你为主,为你出生入死,而且他们死得其所,你已经成为了忘仙谷的谷主啊!”
在问心看来,这本身就是正常之事,权力争夺,手下的人作为先锋,必有一死。
“问心作为谷主,我要做的是保护谷中所有人,而不是看着他们去死,你知道吗?他们每一个都死的那般惨烈,就是因为我对曾经的背叛者赶尽杀绝!”
问心突然愣住了,此刻的忘川满腹皆是悲怆,和平时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完全不一样。
“我本就是忘仙谷嫡出,血脉想要拿回大权,只需要揭开我二叔的阴谋诡计便可,当时所有的证据我都已经掌握在手中,只差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来的也很容易,我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谷主之位,可最后为什么会死了那么多人呢?”
“因为我恨,我恨我父亲的所有心腹死于我的面前,我恨我看着父亲被杀却无能为力,我恨自己的母亲血流成河,我却只能逃跑!”
“所以我发了疯一样,去诛杀那些背叛者,可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他们人微言轻,哪怕辨明是非对错也无可奈何,因为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说不,全家都会因他而遭遇毒手。”
问心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但你却一直发了疯一样的报复他,你势必杀光所有的背叛者,为了求生,他们报复了你,你手下的那些人是因为这件事死的?”
忘川此刻已然落了泪,双目通红,仿佛有些不愿提起往事,可是转头看到呆愣的问心,他又想把这一切解释清楚。
“你没有猜错,根本没有什么雷霆手段,只是一个疯子做了错误的决定,引来了一片尸山血海。”
“问心,赶狗入穷巷,必遭疯狗咬,我身边有一个老奴,当年就是他将我送进了谋阁,为了保护我,他的4个儿子尽数死在了路上,甚至尸体都无人去收。”
“我成为望仙谷的新任谷主以后,便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位老仆人,然而正因为我对那些背叛的属下疯狂残杀,他们派人前来刺杀于我,老仆人为了救我,再次倒在了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呀,如果我没有发疯报复,后续又怎么会死那么多人?他们有什么错,只是想活着而已,是我剥夺了他们的这个资格,才逼疯了他们。”
问心缓缓的低下了头,可是心口的苦涩却依旧存在。
“那就不能放他们离开吗?为什么非要把南阁收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我看着那些仇人,活在我的面前?”
“问心,你到底清不清楚谋阁在江湖上的实力和地位?你们之中小小的一个谋士,就可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出去?”
问心的眼泪滴滴砸在手背上,这个问题不是她想不到,而是真的不愿去面对。
“问心,你应该庆幸你们拥有了一个很好的阁主,她在这么年轻的情况下,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忍,如何去守护。”
“我和你们阁主同属于江湖门派的家主,所以我们更加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担,我们接过来的不仅是一个权利,也不仅是承担了你们的效忠,更要保护你们的生命。”
“我们是门派的家主,作为一家之主,替家中之人抵挡风雨,这是理所应当的。”
“你们阁主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伊风若没有武功,所以只能在智谋方面,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你们,她希望能周全一些,再周全一些。”
“可是这世间的事情没有绝对,其实换种想法来看,如果你们阁主武功盖世,你信不信她会比你们更加急切,去杀了南阁的人?因为那个时候她有实力替你们去作战。”
“而不是像现在,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我们和南阁的人交锋的时候,两方人马动起手来,你们阁主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她会拼尽一切力量保护自己,因为她知道,没有武功的她会拖累我们。”
问心陷入了沉思,过往的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
忘川说的没有错,记得去巫山时,在半路上遇到的那波土匪,伊风若在指挥他们进行进攻过后,就是第一时间将自己藏了起来。
混战之中,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伊风若究竟去了哪儿,如果那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给她一刀,那一切就无力回天了。
因为阁主没有武功,很多时候她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就好像她在救阁中弟子时,徒手抓住了霜羽寒的剑,还主动提出去做人质。
那个时候如果她有武功,又何必拿自己去做人质?因为这一弱点,阁主总是在想尽办法去弥补,如今这件事又何尝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