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季九和雪笛的推算,官军掳走小猴子,一定会全速回转,事实上刚开始袁定确有此意。自己负责监视的几个人全都苏醒过来,这个消息必须马上禀告给陆炳千户,袁定心里明镜似的:虽然陆炳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可是他始皇帝面前的红人,自己得到重要消息,又抓了这个孩子亲自送过去,那肯定会萌誉圣恩,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说不定自己能升到百户的职位上。
于是他命令大船全速前进,准备船一靠岸就弃舟换马,快马加鞭去报信。
在船上,袁定压抑着心里的喜悦之情,把小猴子叫到近前:“你叫东子是吧,大名叫什么呀??”
小孩儿摇摇头头:“我自幼父母双亡,也没个正经名字。”
袁定撇着嘴说道:“你个猴儿崽子,刚才还撒谎骗我,我来问你,那几个人什么时候苏醒的?”
小孩儿眼珠乱转:“大人,您怎么忘了,他们早就醒了,上次您来的时候,这几个人就已经苏醒了,可你说他们身上有什么秘密,你先要审清楚问明白,到时候根据需要再做决定是否往上汇报。”
袁定冷汗就下来了:“放屁!你这孩子顺嘴胡说,你是撒癔症还是脑子坏了,你要这么胡说,会坏了我的大事!”
小猴子真的是随了莫小则了,比猴儿都精:“大人,是您贵人多忘事吧,我说的句句是真,到时候,我见到您的上司,我也只能这么说呀,我不会撒谎啊。”
袁定这才明白,眼前这小崽子是在威胁自己,他嘴角颤抖,一声冷笑:“兔崽子,跟我玩心眼儿,那你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猴子假装害怕:“大人,您说到我的心里了,我从小就在孤岛上长大,一个月您去视察一次,您也知道,我吃了上顿没下顿,活着也是遭罪,要不,您杀了我吧,刀磨快点儿,也算是您心疼我了。”
被孩子这么一激,袁定哑口无言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杀了这个孩子,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也知道这一点。
袁定握紧拳头咬着后槽牙:“好好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吧,那我就先让你知道烙铁烧红了什么滋味,皮鞭子抽在身上有多舒坦。”
小猴子吓得往后躲:“大人,不可以!您已经把岛上那几个人刑讯完毕了,他们该说的都说了,秘籍图谱口诀心法都给了您了,您怎么还为难我这么可怜的孩子啊!?”
袁定气的肺都炸了,但是,心里凉半截:如果这个孩子在陆炳面前或者在皇帝面前这么说,自己的全家的命可就保不住了,没人会认为这孩子在撒谎。
袁定就像一只野狼抓住了一个刺猬,竟然五处下嘴,还被刺猬给扎的嘴生疼,袁定心中暗道:“如果不把这个孩子给降服,贸然送到京城,这孩子顺嘴胡说八道,自己不但不会加官进爵,反而灾祸连天。”他压住怒气,吩咐左右:“去把船开慢点。”
袁定皮笑肉不笑的劝慰道:“孩儿啊,你这几年受苦了,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我想好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把你送到繁华的京都,给你找一个好人家,每天你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而且……”
小猴子咯咯笑道:“袁大人,被您这么一说,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好的,喝好的,这些年我总吃鱼,吃腻了,您这船上有大米白面吧?”
袁定大喜:“有!来人,去让厨子赶紧准备饭菜,丰盛一些,甜酸口的。”
不多时,厨子给端上来好饭好菜,还巴结的给沏了一壶麦芽汁,小猴子也是真饿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了一个沟满壕平。推开饭碗,打了个饱嗝:“差不多了,给我找个地方,我得睡会儿了,瞌睡虫上脑了。”
袁定一摆手,下人把残羹冷炙撤下,袁定蹲下身:“孩儿啊,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想好怎么说了吧?”
小猴子点头:“早就想好了,您袁大人为国为民尽心尽力。”
一听这话袁定心中大喜,不住地点头,可小猴子后边的话可就走了下坡路了:“可是,却被一个陆千户给指使着当了狗,每个月都得登岛探访几个半死不活的人,您心中苦闷,对陆千户恨之入骨,您骂他是狗眼看人低,说总有一天你要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以报今日之耻辱。”
这话又点在了袁定的死穴上,他噌的站起身:“混账东西,软硬不吃是吧?吃了我的喝了我的,竟然还是信口雌黄。”
小猴子抹抹嘴上的油渍:“我在岛上呆的好好的,你非得把我带走,那我只能是吃你的喝你的,你以为我愿意呀?对了,我睡觉不喜欢吵闹,给我找个安静的床。”
袁定咬着后槽牙咯吱咯吱作响:“你就不怕我把你扔到水里去?神不知鬼不觉,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小猴子用小手指剔着牙,歪着脑袋:“杀人容易灭口难,你要把我淹死,那你手底下下这十几人还有这么多船夫水手厨子你都得把他们给收买或者弄死。收买吧,没有几千两银子下不来,而且,将来还容易有后患,弄死吧,你没那个胆子,更何况以后谁还给你搭伙当差呀?所以呢,听我一声劝,赶紧给我铺床去,我要睡觉了。”
袁定气的摔了茶杯茶碗,把面前的桌子踢翻:“来人,先掌嘴,再大刑伺候。”
小猴子马上改口:“大人,且慢!我听您的,只要你不打我,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袁定嘿嘿一笑:“你不是聪明耍滑吗?怎么样,你也知道皮鞭子和夹棍的威力吧?”
小猴子也微微一笑:“大人,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都听您的,可是,当我见了你的上司,我见了给你背后撑腰的陆千户,或者我见到了皇上,你到时候,还能给我上夹棍吗?你还能抽我鞭子吗?那时候我嘴里说什么,你能管得了吗?”
袁定觉得,自己已经内出血了,马上就要疯了。他实在想不明自,自己抓来的这个,究竟是个人还是个魔,比泥鳅都滑,比猴子还精。
袁定摆摆手:“先带下去,再让船夫把船开慢一些,我要仔细想想。”
船靠岸,众人换了马,把小猴子扔到马车上派人专门看守。
负责看守小猴子的这个兵丁还挺热心:“孩子,我告诉你,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袁大人,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袁大人呢,去年丧子,所以,看到孩子心里难受,火气就很大,你呀,听我劝,好好配合,听见没?”
小猴子眼珠乱转:“嘿嘿,我会算命你信吗?”
兵丁虎着脸:“日你娘的!好赖不分的狗东西,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小猴子生气了:“你敢骂我娘?我告诉你了,我会算命,一会儿你这脸上会挨鞭子抽。”
兵丁一瞪眼:“我就骂你娘了,怎么了?谁敢抽我?”
小猴子道:“其实啊,我就是逗你们袁大人玩呢,他可以随便找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就假装是我,汇报上去,反正我一直在岛上,谁也没见过我。可惜呀,袁大人当局者迷,竟然想不到。”
这兵丁一听,心里暗想:“到底是个吃屎的孩子呢,真是没心没肺。”
兵丁跳下马车,飞奔向前:“大人,袁总旗……”
袁定勒住马,问道:“怎么了?”
兵丁把刚才小猴子的话学说一番,袁定盯着这个兵丁:“今年开春的时候,陆千户亲自登岛,见过这个孩子,岂能随便找一个去蒙骗?你脑子被狗吃了吗?”
兵丁想起了小猴子的话,赶紧捂住脸,他怕挨鞭子,嘟嘟囔囔走了。
袁定一肚子气,刚要催马前行,刚才的兵丁又跑过来了,脸色刷白:“大人,袁总旗……”
袁定问:“又特娘的怎么啦?”
“那那那孩子,他他他,他跑了,没没没影了……”兵丁结结巴巴回答。
袁定抡起鞭子劈头盖脸一顿抽,抽的兵丁哀嚎,却不敢闪躲。
大家走到马车前一瞧,果然,车上空无一人。
众人四外观瞧,旁边密林丛生,这得去哪儿追啊?
袁定大骂:“你们一帮人干什么吃的?一个孩子都看不住?跑了这个孩子,我就得提头去见陆千户,你们谁也甭想活着!”
旁边他的副手一个姓刘的锦衣卫小旗提醒道:“大人,前后左右都有人,这孩子不可能凭空消失,卑职觉得,他走不掉的。”
袁定大骂:“你认为?走不掉的话,人在哪?”
小旗指了指车底下:“这里可以搜一下。”
没等搜,小猴子从车底下爬了出来:“天儿太热,也不给我雇轿子,想要晒死我呀?哎,怎么不走了?”
负责看守的那个兵丁挨了一顿鞭子,现在看见这孩子如此恶作剧,他抬起脚就要踹,小猴子横眉立目:“你敢!你把腿放下,否则,我就把你刚才嘟嘟囔囔辱骂袁大人的话给说出来。”
挨鞭子的这个兵丁吓得连连摆手:“大人,我……我绝对没有说,我真的没骂……我什么也没说……”
袁定点头:“行啦,我知道了,这孩子把挑拨离间这招用的炉火纯青,我不会相信的。”
小猴子道:“是吗?那他刚才骂你蠢货,说你家孩子夭折是老天报应,活该,死得好!以后断子绝孙才更好呢!大人,您家公子是够安康啊?”
袁定抡起鞭子又抽在了兵丁身上,抽了三五鞭子,气呼呼的扬长而求。
兵丁嗷嗷喊叫,小猴子在一旁轻声问:“疼吗?你现在知道骂我娘是什么报应了吧?”
兵丁跟见了鬼一样,不由自主的后退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