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并没有久待，只留下一句“阿瑶，娘亲先出去一下要乖乖的哦”便转身离开了。
我嚼着绿豆糕含糊地应了声“好”。
可是，这一下的时间真的好长啊。
绿豆糕我已经吃完了，可是娘亲却还没回来，我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搅着桌布玩，在此期间我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却还是没等到娘亲。
既然娘亲没来找我，那还是我去找她吧！
我从椅子上跳下，推开门往外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娘亲。
我想起了娘亲在离开前的嘱咐，赶紧趁着娘亲还没反应过来快步奔向娘亲，扑入她怀中:“娘亲娘亲，你去哪儿了，阿瑶等了你好久。”说着我还用脸蹭了蹭她的衣服，圈着她的腰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的脸色都比离开前还要苍白。
我环着她的腰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娘亲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她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道:“娘亲只是出去转转，让阿瑶担心了。”
骗人。
如果只是出去转转，眼睛才不会是红红的。
我知道娘亲在骗我但却不能说出来。
因为就算我问了娘亲，娘亲也不会告诉我实话的。与其让她又要编一个理由继续瞒着我，倒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问。
我能做的，只有乖乖地听娘亲的话不让她操心。
这是目前我能做的，同时也是唯一能做的。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忙。
所以的事情娘亲都习惯了自己扛，可是娘亲，阿瑶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也可以算是一个男子汉了，阿瑶其实都懂的你可不可以依赖我一点点。
我将头埋进娘亲的怀里，娘亲摸了摸我的发顶，我听到她柔柔软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瑶，怎么了？”
“没什么，阿瑶只是突然想要抱抱娘亲。”我从她的怀中抬起头来，习惯性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娘亲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好了，阿瑶以后要去上学堂了，可不能总是黏着娘亲啊。”
“就是因为要去学堂了才更要和娘亲黏在一起！”我小声嘟囔着。
但是我的“小声嘟囔”还是让娘亲听去了，她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无奈道:“阿瑶，去了学堂以后一定要好好学，学成之后将来去寻你父亲时，定可让他刮目相看。”
“去学堂？”一阵浓郁的脂粉味，几乎是在瞬间浸满了我的鼻腔，呼吸间，整个鼻腔内都充斥着这个味道。再加上那句掩饰不住其中嘲讽的反问，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就是那个整天围着我和我娘冷嘲热讽的素娘。
不过，令我不解的还是她的名字，她每天涂抹那么多香料，据说就连头上戴的簪子都是香的。为什么不干脆叫熏娘、香娘或者艳娘却偏偏要叫素娘，她整日恨不得用鼻孔示人，看到人就爱去不停地说叫就差把“天大地大老娘最大”写在脸上了，当然她可不敢在进思诗轩来寻欢作乐的金主们面前指手画脚。反而收起了刻薄的面孔，装起了淑女。
得了得了，她又开始了:“我说孟诗姐，你还真打算把小瑶送去学堂？妹妹我前几天还以为你是在说笑呢。”
呸呸呸，我娘可比这看不出真面孔的妖婆还小上几岁呢！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真够不要脸的！还好我娘平日里与她并无过多交集，不然还不得被她恶心死！
娘亲不应她，她却仍旧热情不减:“姐姐你生完小瑶以后这姿容可不比当年了，送了小瑶去学堂生计岂不更加困难？哦，妹妹想起来了，姐姐你可是咱们思诗轩头牌，以前的存货不少吧？”
“素娘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存货在。还请不要乱嚼舌根。”娘亲淡淡地开口。
娘亲开口后，素娘更是热情高涨，她阴阳怪气地说:“也是啊，是妹妹多想了，不过姐姐你不是清倌吗？不是满腹诗书的才女吗？你竟然卖艺不卖身，这小瑶又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像话本里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啐，你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个臭妖婆怎么每天嘴巴都那么臭，漱口了吗？漱了口还这么臭，就只能是天生的了。我偏过头去不看这妖婆看向别处。
“姐姐你干脆听妹妹一句劝，你既然都已经和男人睡过了就不要再装什么清高了，还卖艺不卖身，弄得人家还以为是什么高级货。人家一经手可就发现是个被人吃剩下的货色。多丢人啊，到时候咱们这还叫什么思诗轩，干脆呀就叫思剩轩得了。”素娘掩嘴轻笑。
“你说得对。”娘亲牵着我的手，在我错愕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向已经完全愣住的素娘，“不过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头牌，而你不是头牌的原因。”
丢下这句话，娘亲拉着我与一脸铁青的素娘擦肩而过。
“孟诗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还想送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去上学堂，真不怕被别人戳你们娘俩的脊梁骨吗？”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她的面目此刻一定十分狰狞。
真是难看啊。
她嫉妒起娘亲的样子，只会让我想到之前闹灾时饿疯了的狗，见人就咬，连它的主人都不放过。
娘亲突然松开了我的手，一向柔弱的她竟然在走进素娘时抬手狠狠地打了素娘一巴掌，我顾不得震惊赶紧跑向娘亲。
走近了，才发现娘亲在发抖。
我的心里一咯噔，刚一抬头我便怔住了。
娘亲她……竟然在哭。
父亲没来为她赎身时她没哭，生我后日子再怎么艰难她也没有哭。
可是她现在却哭了。一滴泪水顺着她消瘦脸颊的曲线滑下眼眶红红的，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抬手又是一巴掌落在素娘脸上:“我先前对你容忍再三，你却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辱我母子二人。”
“如今我打你的这两下，一是因为你不顾同行之谊一再辱我，二是因为你身为长辈却对孩子恶语相向！”娘亲似是被气得厉害了，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是，我孟诗只是一介**(chang ji)，身份低贱。可我的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由你们这些人来决定他是谁？！”
“私生子子个什么？阿瑶是我孟诗的孩子才不是什么私生子！”娘亲道。
娘亲……我上前几步从身后抱住娘亲，娘亲的身子先是一僵，在意识到是我后又放松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我，蹲下身子环住了我:“阿瑶，不要太在意素姨的话，素姨只是太激动了就口无遮拦了些，她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吗？”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鼻尖皆是娘亲的味道。
感觉真的好安心啊。
有娘亲在真好。
我看向了涨红了脸的素娘，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恶意地冲我笑了笑，用口型对着我说“小、杂、种”。
我也冲她笑了一下，同样用口型对她说“老、妖、婆”。
她愣了一下，随后我看到她那张被脂粉占满的脸上露出了憎恨的表情，她恨不得将我撕碎，却又碍于娘亲在场，未敢上前的模样像极了丑角。
这样的女人还真是可怜。
因为自己处境不佳就从别人身上寻求优越感，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我低声开口:“娘亲，我们回去吧。”
“好。”娘亲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起身牵着我的手，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素娘带着我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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