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冲刷着别墅的每一寸外墙,也仿佛在冲刷着室内凝滞的空气。
刘耀文将自己反锁在客房里,再无声息。虞嘉洋清理完餐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窗外连绵的雨声,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墙壁上那幅极乐鸟拼图,在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泛着幽微而绚烂的光。
他在等。
时间在雨声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客房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轻轻推开。
刘耀文没有开走廊的灯,他高大的身影融在门框的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幽灵。他没有走过来,就那样站在门口,隔着整个客厅的黑暗,望向沙发上的虞嘉洋。
雨声掩盖了彼此的呼吸,却让这种无声的对峙显得更加漫长而沉重。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空洞,“为什么不赶我走?”
虞嘉洋在黑暗中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感受这个问题背后深藏的无助。
“因为,”虞嘉洋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雨幕,“你需要。”
这个答案简单到近乎粗暴,却让刘耀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需要?”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自嘲,“我需要什么?一个逃避现实的地方?一个对着收留自己的人发泄怒火的懦夫?”
他终于迈开脚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到了客厅中央。窗外偶尔的闪电照亮他苍白而疲惫的脸,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迷茫和一种深可见骨的倦怠。
“我的世界……烂掉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事实,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我看完了。作者抛弃了我们。最后的战斗……我们输了,输得很惨。信任的人背叛,同伴倒下……而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剖白自己的来历和创伤。不是笼统的“烂尾”,而是具体的失败、背叛和无力。
“我拼尽全力,以为能守护一切,结果却看着它在眼前分崩离析。”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虞嘉洋从未听过的脆弱,“然后,我就到了这里。这个和平得……可笑的世界。”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虞嘉洋,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深深的困惑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探寻:
“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失败者,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握的废物……你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需要’?”
这是灵魂的叩问。他在质疑虞嘉洋的动机,更是在质疑自身存在的价值。
虞嘉洋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刘耀文话语里那滔天的痛苦和不甘,那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被现实狠狠击碎后的残骸。
他站起身,没有走向刘耀文,而是走到了那幅极乐鸟拼图前。闪电划过,鸟儿的羽翼流光溢彩。
“我看到,”虞嘉洋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拼图上鸟儿倔强昂起的头颅,声音平静而坚定,“一个即使被宣告了结局,却依然不甘心,依然在寻找出路的人。”
他转过身,面向刘耀文,黑暗中也无法掩盖他眼中清亮的光芒。
“烂尾,不是你的错。被背叛,也不是你的错。”他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你只是……还没有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结局。”
刘耀文彻底怔住了。他预想了无数种回答——同情、说教、甚至再次的驱逐——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不是安慰,不是否定,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肯定。
肯定他的不甘,肯定他的挣扎,甚至肯定他那份在旁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执着。
“真正的……结局?”他喃喃自语,像是在消化这个陌生的概念。
“嗯。”虞嘉洋轻轻点头,“也许,回去并不是唯一的路。也许……在这里,你可以重新开始,写出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刘耀文内心厚重的阴霾。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背景音。客厅里依旧昏暗,但某种冻结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良久,刘耀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他只是转过身,默默地走回了客房。
但这一次,他没有关门。
房门虚掩着,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也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虞嘉洋看着那扇虚掩的门,知道今晚的这场风暴,暂时过去了。信任的裂痕没有被修补,但在那裂痕深处,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信任度:+15%。当前信任度:65%。】
数字跳动的瞬间,虞嘉洋知道,他触碰到了核心。
雨,渐渐停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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