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妖精.14

严浩翔那句带着哭腔的“洋哥”和紧紧拥抱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耳畔和皮肤上。虞嘉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周围公寓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迅速模糊、剥落。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雕刻着妖异图腾的穹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严浩翔的冷冽气息。身下是柔软却冰凉的丝绸，而非公寓里那张舒适的大床。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铺着玄色锦被的床榻上。这里……是严浩翔在妖主宫殿的寝殿。

“你醒了？”一个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虞嘉洋循声望去，看到严浩翔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玄底暗金纹的锦袍，只是衣襟微敞，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那双桃花眼里布满了血丝，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疲惫，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后怕。

没有现代西装，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那个温柔体贴的总裁严浩翔，也没有恢复记忆的严浩翔。

一切……都是一场梦？

一场在他于祭坛强行介入契约、灵魂受损昏迷后，做的漫长而逼真的梦？

那个有着火锅外卖、高级公寓、商业酒会的现代世界，那个恢复记忆的严浩翔，那些关于“失忆”的争执与真相的揭露，那些拥抱和眼泪……全都是他昏迷期间，大脑或者灵魂编织出来的幻境？

巨大的落差感和荒谬感让虞嘉洋一时无法思考，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严浩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严浩翔见他这般模样，眉头蹙起，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带着真实的温度。

“还有哪里不适？”严浩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昏迷了七日。”

七日……原来他在那个“现代世界”里经历的一切，在这里不过短短七日。

“我……”虞嘉洋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契约……”

“契约已成。”严浩翔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眼神依旧紧锁着他，“你强行介入，灵魂受损，需要静养。”

【幸好醒了……】

【若是醒不过来……】

虞嘉洋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声，那里面是未加掩饰的庆幸与残留的恐惧。所以，读心术的能力还在。这证明他与严浩翔之间的灵魂链接，那个“共生契约”，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个现代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眼前发黑，又跌了回去。

严浩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按回床上。“别动。”他命令道，语气强硬，但扶着虞嘉洋肩膀的手却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这么虚弱，乱动什么！】

【得让医官再开些固魂的方子。】

虞嘉洋躺回去，闭上眼，努力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和心跳。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此刻他还能回忆起严浩翔在“那个世界”里看他时温柔的眼神，回忆起两人争执时的心痛，回忆起拥抱时的温暖……甚至回忆起“想起一切”时，那种巨大的喜悦和归属感。

可现在，那些都成了泡影。

他依旧被困在这个玄幻世界，依旧是妖主严浩翔的奴仆，身上维系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共生契约”。而严浩翔……眼前这个严浩翔，内里还是那个从虚假的现代世界穿越而来、表面冷酷内心却……痴汉的灵魂吗？

他偷偷睁开一条缝，观察着严浩翔。对方正起身去外间吩咐侍女准备汤药和清粥，侧脸线条冷硬，举止间带着属于妖主的、久居上位的威仪与疏离。

似乎……和梦里那个会因为他不吃饭而焦虑、因为他被骚扰而暴怒、因为他流泪而慌乱的“严浩翔”有些不同。这个严浩翔，更符合他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认知——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但那些心声……

【粥要熬得烂一点，他现在消化不了硬的。】

【药里能不能加点甘草？太苦了他肯定不肯喝。】

虞嘉洋听着这些与他冷漠外表截然不同的内心活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所以，内里还是那个“他”。只是在这个世界，他需要维持妖主的人设，将所有的真实情绪都压抑在那张冰封的面具之下。

那场梦，究竟是单纯的幻觉，还是……某种预兆或者提示？梦的结尾，是他们“想起一切”，准备“回家”。回哪个家？是回严浩翔那虚假的现代世界，还是……他们真正的现实世界？

“把这个喝了。”严浩翔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回来，递到他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虞嘉洋看着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下意识地蹙眉。在梦里，他也喝过很多次药，严浩翔还会偷偷担心药太苦。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

严浩翔看着他蹙眉的样子，眼神微动。

【果然怕苦。】

【下次得想想办法。】

他面上却不显，只是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冷了几分：“需要本座喂你？”

虞嘉洋深吸一口气，接过药碗，屏住呼吸，一口气将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强烈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严浩翔立刻递上一杯清水。

虞嘉洋接过水杯漱了口，才感觉那股恶心感压下去一些。他抬起头，正好捕捉到严浩翔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似心疼的情绪，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多谢主人。”虞嘉洋低声道。

严浩翔“嗯”了一声，接过空碗，转身放下。在他转身的瞬间，虞嘉洋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总算喝了。】

虞嘉洋躺回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妖纹穹顶，心中一片混乱。

梦醒了，他回到了“现实”。但这个现实，似乎也因为那场过于逼真的梦境，而蒙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

他依旧要获取严浩翔的信任，完成所谓的任务。但现在，他知道了严浩翔内心深处隐藏的柔软，知道了他们之间那道真实的灵魂链接，也……做了一个关于“另一种可能”的、无比真实的梦。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却也隐隐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光亮。

他闭上眼，不再去纠结那场梦的真假。无论那是幻觉还是启示，他现在需要面对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复杂的、与他命运相连的严浩翔。

任务，还没有结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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