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玄

又是一度上元佳节，只不过，上天庭的神官，早已不再似从前一般。水师身死，风师至今下落不明，地师的位置仍空着，这些变化，也是令人唏嘘……

凡间

“喂！老风！快点啊！今天上元节，城里的富贵人家都在为积德布粥派米呢！”

“来啦！来啦！”师青玄由于断了腿，行动不便，小步往前赶着，却总也跑不快，动作大了，便是要跌倒。断了的那条腿虽说时间长了，应当是长好了的，但他早已不是那万人敬仰，香火不断的风师大人，他每天在乞丐堆里，又能吃得上什么好东西，每天只有发霉的馒头、面饼，别人不要的剩饭剩菜。若是幸运了，讨到了点钱，还可以用来买个包子，若是赶上霉运，便是辛苦一天什么也没讨到，若是再不幸一些，还会被那些仗着有钱的富贵人家狠狠羞辱一番，或是以“脏了贵人的眼”等不成立的罪名被狠狠打上一番，这腿怕也是废了，虽然不会再疼，但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你们先走吧！我马上来！”

“行吧！那你快点！”

师青玄看人走远后，默默走到了旁边的角落，坐了下来，“今天上元节，总不能耽误了别人难得的吃食”师青玄心中这样想着，随手把乞讨的碗放在了一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事物。

耳边传来幼子稚嫩的童声。小时候……风水二师也是这般嬉戏打闹，可终归是世事无常……如今……

师青玄盯着眼前的二位稚子，看傻了眼，许是想到了自己和师无渡的过去。眼眶中早已有了泪水，但迟迟没有落下，师青玄只是默默含泪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声不响，不考虑今日的饭食，不关注街道上因上元节准备的灯会，不理会街边小贩的叫卖声。

“叮铃”铜钱落入碗中的清脆声响让师青玄逐渐回神，他缓慢起身连头也懒得抬，正准备像往常乞讨一样，磕头道谢时，发现视线以内的，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所穿的金丝银线制成的锦衣，而是…一袭黑衣，这黑衣……他再熟悉不过了。

师青玄缓缓抬头，又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五官虽精致，但眉眼间，却处处散发着寒气，令人不敢靠近。

“明…贺…贺公子”

“嗯”

……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什么话也不说……

“那个……”正当师青玄想要找话题借机离开时，耳畔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带你去一处地方，可否”虽是疑问句，但贺玄没有等待师青玄的回答，自顾自的，在地上画起了缩地千里的阵法，画完后，对着师青玄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那个…贺公子…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啊，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我不能走远的…今日上元佳节，您还是快回去吧，若是沾了我的晦气可怎好…”

似是再也听不得师青玄聒噪，直接一把手把师青玄拉了过来，推开了眼前堆放杂物的屋子的门，推开后，二人已然来到了一家酒楼。

“这是…”

这家酒楼与寻常酒楼不同，不似寻常寻欢取乐的烟花之地，没有夺目的红纱，闹人的歌舞。酒楼内焚着淡淡的熏香，装修也显得古朴雅致，若是第一次来，怕是会让人以为是间书屋亦或是其他博学之地。

师青玄环顾着眼前这一切…

记忆再次追溯到了从前

“明兄明兄！你看这家酒楼怎么样！这可是我找遍了全京城才找到的，你不是喜欢清静嘛，以后你想喝酒了，我就陪你到这儿来，咱们单独一个包间！不醉不归！”

“确定…是你陪我来，而不是我被你拖着陪你来？”

“哎呀…这不都一样嘛，我可是发现这个好地方之后立马就带你来了！谁让你是本风师最好的朋友呢！”

“……”

“哎呀明兄！不要这么冷淡嘛，来来来，给本风师笑一个！地师大人长的这样俊，笑起来定好看极了”

“不笑”

“明兄～求你了嘛～”

“不笑”

“你你你！欺人太甚！你要是不笑！本风师今日便与你绝交！从此再无瓜葛！”

“好，正合我意”

“你！明兄你就是赌定了我不会和你绝交对不对！你太阴了！”

“闭嘴，吃饭，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哼！吃就吃！等等……明兄…这菜我还没动…怎的就见底了…”

“……”

“我还是…再叫点吧，明兄你尽管点！别拘束！我请客！”

“嗯”

“店家！点菜！”

“哎哎，这位公子要点些什么”

“明兄！来！点！尽管点！”

“菜单上所有的菜都来一份就好了”

“啊…公子…您们两位…点这些菜怕是不合适”

“嗯，那就每道菜都来两份吧”

“…好嘞…好嘞”

“明兄！你诈我！哪有人像你这般点菜的！”

“你说的让我尽管点，你请客”

“那你点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吃的完”

“……” “也是，就明兄的饭量来说…这些怕是还少了…”师青玄心中暗暗想着，边想边看上了身前的人，那人正专注于吃饭，全然没注意到师青玄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师青玄同中了邪一般盯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看什么”

“明兄好看”

“……”

“我没说错啊，明兄真的好看！虽然和本风师相比还是逊色了一些！但是我发誓！明兄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最好看的人！”

“嗯”

“哎～明兄你这个人真无趣，要是没有我，估计就没人和你做朋友了～你难道不该感谢我一下吗～”

“明兄～明兄～”

回归现实

“明兄…这是…”师青玄全然不知，自己下意识的，喊回了之前对贺玄的称呼。

贺玄在听到那人对他的称呼好，呆了一瞬，随即说到“嗯，你之前带我来过的”

“我记得…但…带我来此是有何事？”

“无事，想寻人喝点酒罢了”话音刚落，贺玄将手指向一旁，师青玄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酒菜早已备好。既然如此，师青玄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在桌子旁坐下，贺玄也来到桌子另一旁落座。

贺玄给师青玄满上了酒，同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二人酒量都很好，酒很快就见了底，但二人谁也没有醉。

“明…不…贺公子，酒也喝完了，我也要回去了”说完，师青玄起身，准备走出包间。

“等一下！”

“不知，贺公子还有何事。”

“你…愿不愿，同我回黑水鬼域”贺玄在说这句话之前，犹豫了很久，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比谁都更没资格说出这句话，他当着师青玄的面，亲手杀死了他哥。现如今，又怎么会愿意同他回去。

“噗，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很多朋友，他们对我很好，谢谢你的好意了，明兄”师青玄边说，边对贺玄行了一礼。

贺玄看呆了，这是…在他杀了师无渡后，师青玄第一次对他笑，眼前的师青玄，头发蓬乱，破衣烂衫，早已没了之前风师大人的神韵，但这一笑，竟是让贺玄觉得又回到了过去，他还没有杀师无渡，师青玄还在粘着他一起女装…

师青玄转身，走出了包间，贺玄看着师青玄远离的身影，现在的师青玄，身形要比以前更加瘦小，走路也是颠簸的，但在恍惚间，贺玄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风师大人，那时的他，一身青衣，手执风师扇，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快步在前走着，边走边对身后的贺玄喊着“明兄！明兄你快点！”师青玄两个时期的身影在贺玄眼前交叠着，是他毁了，是他亲手毁了曾经的风师，他后悔了，他想弥补…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道师青玄到底有没有在恨他，他不知道师青玄对他的感情，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陪他回到过去，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风师…他…也不知道…做什么…才是真的对他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对他说，说他从来没有恨过他，他想带他回去，远离这些尘世喧嚣，远离世俗羁绊，远离上天庭的非议，他想和他回到过去，想让他继续粘着自己，一直粘着…

就在师青玄快要消失在贺玄视线以内时，他转过身，对着远处的贺玄开口说到“明兄…其实…我从未怪过你…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对不起，我夺走了本应该属于你的身份，谢谢你…愿意做…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曾经的陪伴…话毕，师青玄离开了酒楼，彻底消失在了贺玄的视线范围内…

贺玄盯着眼前的空地蓦地笑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归宿吧”贺玄这样想着，起身，也离开了酒馆，离开了那个充满他们回忆的地方。

今日微风正好，晚霞依旧，只是…你我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