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说得又轻又快，听起来就像是妹妹在理所当然地麻烦兄长，带着点亲昵的耍无赖。

肖珏动作一顿，看着眼前这个得寸进尺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

他放下粥碗，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黎浅头皮一紧。

肖珏“再啰嗦，是想上家法？”

黎浅“！！！”

黎浅内心：家法？什么家法？掌嘴吗？！

她立刻怂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语气瞬间变得无比乖巧。

黎浅“不、不啰嗦了，谢谢表哥，辛苦你了……”

肖珏看着她这副瞬间认怂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重新拿起粥碗。

这时，飞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都督，沈小姐，大夫请来了。”

黎浅“快请进来。”

黎浅立刻接话，仿佛找到了救星。

一位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进来，对着肖珏和黎浅的方向拱了拱手。

黎浅抢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欣喜。

黎浅“大夫，您终于来了！”

黎浅“我今天早上特意将决明子和白芍煎服食用，现在感觉眼睛好多了，似乎能感觉到一点光了！”

黎浅“您快再帮我看看，是不是快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微微仰头，将脸朝向大夫，一副寻求肯定和夸奖的模样。

老大夫抚须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尴尬，随即笑道：“哦？小娘子竟还通药理？不错不错，决明子确有明目之效……”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肖珏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地看向那老大夫。

肖珏“决明子与白芍同用，易引起腹胀腹痛，您身为大夫，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毕竟和程鲤素相熟，这点常识，肖珏还是知道的。

老大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角渗出细汗，支吾道：“这……这个……老夫年纪大了，一时糊涂，险些、险些酿成大错……还请贵人恕罪！”

黎浅听此，急中生智，连忙打圆场，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虚弱和宽容。

黎浅“没事没事……大夫也是一时疏忽。”

黎浅“您只要再给我开一些明目的药就行了，只是……能不能不要太苦的？”

最后一句带上了点可怜兮兮的央求味道，试图转移焦点。

肖珏冷冷地扫了那冷汗涔涔的大夫一眼，淡淡道：

肖珏“照她说的做。”

“是、是……”老大夫如蒙大赦，连忙应下，手忙脚乱地去开方子。

飞奴领着千恩万谢又战战兢兢的大夫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肖珏和黎浅，空气安静得可怕。

黎浅僵坐在床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觉得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她心里疯狂呐喊：完了完了完了！他不会看出来自己装瞎了吧！

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默压垮的时候，肖珏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肖珏“那药粉着实厉害。”

黎浅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接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黎浅“是、是啊……幸好……幸好有你在。”

她越说声音越小。

肖珏“既然他们都觉得你瞎了……”

肖珏缓缓踱步，靠近床边，声音低沉地落在她耳畔。

肖珏“便做一个瞎子吧。”

黎浅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认同她的做法？

还是……

肖珏“毕竟……”

肖珏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眼前的白布边缘，声音压的极低，除了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人能听到。

肖珏“没有人会提防一个瞎子。”

黎浅浑身一僵，彻底明白了。

他知道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装！

甚至可能连禾晏送药、她迅速恢复都知道！

她猛地抬起头，即使隔着白布，也仿佛能感受到他那双洞若观火的凤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肖珏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终于低低地“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好笑。

黎浅“我是不是……暴露了？”

黎浅自暴自弃地小声问，手指紧张地绞着被角。

肖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

肖珏“熬药也需要时间，闷了这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