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玄烬皮肤表面疯狂搏动的魔纹渐渐平息，凸起的纹路重新隐没，左眼的赤红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只留下疲惫涣散的瞳孔时，清霁才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的霜金星芒黯淡近乎熄灭，一丝极淡的血色顺着他的指尖蜿蜒而下——那是力量透支和混沌反噬留下的痕迹。
玄烬脱力地瘫软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经脉里残留着被粗暴蹂躏后的剧痛和空虚。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霁的脸色也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的冷汗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迅速取出一颗萦绕着淡金色星芒的丹药服下，闭目调息片刻，才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指尖的刺痛。
“师…师尊…” 玄烬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那…那是什么…”
清霁睁开眼，看着地上少年狼狈虚弱的模样，又扫了一眼那些凝固的黑色秽物和其中闪烁的银砂，眼神复杂难明。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声道：“你吞噬的力量，远超你所能承受的极限。混沌星砂的反噬，比蚀心咒凶险百倍。”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若再有一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同巨石压在玄烬心头。
“弟子…知错…” 玄烬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巨大的疲惫和残余的恐惧让他闭上了眼睛。
“药庐的腐骨水样本，” 清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意，“昨夜封存后，可有异常？”
玄烬茫然地摇头，他连动一下都困难，哪会知道药庐的事。
清霁不再询问，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扫视着窗外。阳光下的疏影峰一片宁静，竹林摇曳，鸟鸣清脆，仿佛刚才那鬼魅般的黑影和刺耳的铃声只是幻觉。但他腰间的金葵铃铛，此刻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警示后的余温。
沈星遥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脸色有些发白，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余悸：“师叔！药庐已完全封闭，阵法启动！所有腐骨水样本…都在封存柜内，阵法监测无异常。但…” 她犹豫了一下，“但弟子在药圃通往山下的路径上，发现了…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极其小巧、通体碧绿、形如铃兰花朵的玉质耳坠。花蕊处，一点细微的银芒若隐若现。
铃兰坠！
清霁的眼神瞬间冰寒彻骨！果然是璇玑宫，是白露！或者她的傀儡，这枚铃兰坠，正是药王谷叛徒白露的标志。她们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腐骨水！昨夜玄烬在药圃的失控，恐怕也在她们的算计之中，是为了制造混乱，方便下手！若非金葵铃铛及时警示…
“加强戒备。铃兰坠交给星晷殿分析。” 清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沈星遥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寒意。“另外，准备‘涤尘泉’。”
沈星遥听到“涤尘泉”三个字，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下意识地看向地板上虚脱的玄烬。涤尘泉…那是给根基受损、心魔深重或星砂污染严重的弟子洗心伐髓用的，过程痛苦异常，甚至有修为尽废的风险…
“是…” 她不敢多问，收起铃兰坠，匆匆退下。
清霁的目光重新落回玄烬身上。少年已经昏睡过去，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仍不时地轻微抽搐一下。涤尘泉是最后的办法了，沧溟阁的记载中，从未有人能真正净化混沌星砂，涤尘泉也只是尝试剥离污染，稳定根基。但玄烬的情况…别无选择
星晷殿·日暮
巨大的青铜星晷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晷面上北斗七星的刻痕散发着微光，其中摇光星的位置，那道新出现的裂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慕怀舟独自站在星晷前。他手中托着一个水晶圆盘，盘内悬浮着几粒从玄烬秽物中分离出的混沌银砂，以及沈星遥刚刚送来的那枚铃兰坠。
他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星芒，在水晶圆盘上空缓缓勾勒着复杂的星轨符文。随着符文的成型，水晶盘内的混沌银砂开始不安地躁动、旋转，散发出混乱的力场。而那枚铃兰坠，花蕊处的银芒骤然变得明亮锐利，狠狠刺向旋转的银砂！
“嗤——！”
一声轻微的，如清水滴入热油的声响。水晶盘内，混沌银砂与铃兰坠的银芒碰撞处爆开一小团扭曲的灰雾。灰雾中，竟隐隐浮现出一片景象——那是幽深冰冷的寒潭，潭底十二根雕刻着咆哮贪狼星的青铜柱，以及…青铜柱环绕的中心，那几具在幽暗水波中若隐若现的…冰棺！其中一具冰棺的棺盖上，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梅花印记。
景象一闪而逝，灰雾散去。水晶盘内的混沌银砂似乎黯淡了些许，铃兰坠花蕊的银芒也收敛了。
慕怀舟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震惊。他猛地抬头，望向星晷上代表贪狼星的刻痕。贪狼星的光芒，此刻正与摇光星的裂痕隐隐呼应，微微脉动着。
“寒潭…冰棺…贪狼星阵眼…” 慕怀舟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几颗记录着裂痕的血色算珠。“还有…那梅花印记…是云卿师弟的…”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璇玑宫的目标，恐怕从来就不止是腐骨水或者玄烬。他们真正觊觎的，是寒潭底下，由贪狼星阵镇压的…守星人遗骸！尤其是那具带有柳云卿（清霁前世）梅花印记的冰棺！而玄烬体内的混沌星砂，以及白露的铃兰坠…都是打开那个封印的“钥匙”或“引子”！
“师弟…” 慕怀舟望向疏影峰的方向，充满了深重的忧虑，“你收下的这个弟子…他不仅是混沌的容器…他本身就是一把指向过去的钥匙啊…”
暮色四合，星晷殿内光影晦暗。巨大的青铜星晷沉默矗立，晷面上贪狼星的光芒在阴影中幽幽闪烁，仿佛一只悄然睁开的、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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