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烬那只被混沌银芒完全覆盖的手,带着一种被本能驱使的、不容置疑的决绝,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青铜巨门之上。
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刹。
紧接着——
“嗡——!!!”
一声远比之前沉重百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轰鸣,猛地从厚重的门扉深处炸开。整个潭底广场剧烈地震颤起来,沉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淤泥和水藻被狂暴的力量掀起,浑浊了本就昏暗的水域。那两点镶嵌在门楣之上的幽绿晶石,光芒瞬间暴涨,将整个广场映照得一片惨绿!
门扉之上,那些繁复的星辰轨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条条、一道道,由内而外地亮起了刺目的星光!星光并非纯净,而是混杂着冰冷的银白与不祥的暗红,疯狂地沿着既定的轨道奔流、汇聚,最终全部涌向玄烬手掌按压的位置
“呃啊——!” 玄烬发出一声痛苦与释放交织的嘶吼。他全身的魔纹如烧红的烙铁,在惨绿光芒下清晰可见,混沌银芒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注入门扉!门上的星光轨迹越来越亮,奔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尖锐刺耳的“滋滋”声,仿佛不堪重负。
“咔嚓…咔嚓嚓…”
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玄烬掌心下的位置蔓延开来。青铜巨门表面,以他的手掌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迅速爬满门板。裂痕中透出更加刺眼、更加混乱的光芒!
“退后!” 清霁厉喝一声,身形急闪至玄烬侧前方,霜蓝剑气在身前布下一层凝实的冰壁。他嗅到了危险,那扇门积蓄的力量即将到达临界点,开门的瞬间,爆发的气流足以撕裂靠近的一切。同时,他眼角余光警惕地扫向玄镜和白露的方向。
玄镜那金属身躯微微下沉,摆出防御姿态,猩红的晶体眼珠死死盯着即将破碎的门扉,充满了对门后之物的渴求。白露则轻盈地退至一根青铜柱后,银色面具下的目光闪烁着兴奋与算计。
“轰隆——!!!”
积蓄到极限的能量终于爆发!青铜巨门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从中心玄烬手掌按压处,向内轰然炸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破洞。并非门扉洞开,而是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熔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冰寒、古老星尘气息以及浓郁血腥味的恐怖洪流,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从破洞中狂喷而出。浑浊的潭水瞬间被这股洪流排开、蒸发!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破碎的青铜碎片和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毁灭的风暴席卷整个广场!
“砰!轰!”
清霁布下的冰壁在接触冲击波的瞬间便布满裂痕,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轰然碎裂!他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远处一根青铜柱上,喉头一甜,淡金色的血丝溢出唇角。视线中的模糊瞬间加剧,整个视野仿佛蒙上了一层晃动的、破碎的毛玻璃,耳中的蜂鸣也变成了尖锐的嘶鸣。
玄烬作为风暴的中心首当其冲。狂暴的能量洪流将他完全吞没。但他体表的混沌银芒却在此时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竟疯狂地吞噬吸收着这股冲击能量。他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崩裂开无数细小的伤口,但又在银芒流转间飞速愈合,气息在痛苦中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
玄镜被冲击波掀飞数丈,覆盖身体的金属甲胄发出刺耳的摩擦扭曲声,留下道道深刻的刮痕。白露所在的青铜柱剧烈摇晃,她勉强稳住身形,面具下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更加炽热。
风暴稍歇。
浑浊的水流缓缓回填,但门后破洞处依旧残留着强大的斥力场,将潭水排拒在外,形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空气泡。
清霁强忍眩晕和五感的干扰,抹去嘴角血迹,目光穿透晃动的视野和逐渐沉淀的尘埃,死死投向那被撕裂的青铜巨门之后。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幽深通道或巨大墓室。
那是一个相对狭小的、完全由某种半透明黑色玄冰构成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
冰棺并非寻常棺椁的方正形状,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凝固的水滴。棺体通体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森然寒气,将周围的水汽都冻结成细碎的冰晶飘落。玄冰并非完全透明,内部仿佛冻结着流动的、黯淡的星河,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其中缓缓明灭。
棺盖之上,靠近棺首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由纯粹的寒冰之力凝结而成的、栩栩如生的梅花印记!印记线条清冷孤绝,与清霁掌心焦痕的形状隐隐呼应。而就在梅花印记的下方,一行古老的篆文深深地刻在玄冰之上:
癸未年 霜降
寒气弥漫,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梅幽香,正是从这具冰棺中散发出来,比之前在门缝中感受到的清晰了百倍!
冰棺静静地悬浮着,棺内似乎躺着一个人影,但隔着厚重的玄冰和内部冻结的黯淡星河,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贪狼星魂…守星人遗骸…” 白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狂热,从青铜柱后传来,“终于…找到了!”
玄镜那只猩红的晶体眼珠锁定了冰棺,尤其是棺盖上的梅花印记。他迈开沉重的金属步伐,无视空间内残留的混乱力场,一步一步朝着破洞内的冰棺空间走去,目标明确。
而玄烬,在吞噬了部分门扉破碎的狂暴能量后,混沌的银芒似乎暂时稳定了一些,但那双瞳依旧没有任何理智。他同样被冰棺吸引,或者说,被他体内那股贪狼凶戾之气所渴求的源头吸引,踉跄着,紧随玄镜之后,也向冰棺空间走去。
清霁看着那具刻着梅花印记和癸未年霜降铭文的冰棺,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撕扯感猛地袭来,比他承受的任何物理伤害都要痛苦!无数破碎模糊的画面如同尖锐的碎片,狠狠扎进他的识海——寒梅、星砂、坠落的身影、绝望的呼喊……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那是……他前世的埋骨之所,柳云卿的……冰棺。
就在清霁因前世记忆冲击而心神剧震、五感混乱的瞬间,异变再生!
冰棺内部,那模糊的人影轮廓之上,心脏的位置,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惊醒般,猛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由无数细碎金色星砂凝聚而成的身影,缓缓从冰棺之上浮现出来。那身影穿着残破的沧溟首座袍服,面容模糊不清,但周身散发着清霁无比熟悉的孤高气息,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与悲怆。
这虚影出现的刹那,玄烬和玄镜的脚步同时顿住。玄烬混沌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而玄镜则发出警惕的低吼。
那金色的虚影并未看他们,而是缓缓地转过头,模糊的面容似乎“望”向了门扉破洞外,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清霁。
一个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带着无尽悲凉与一丝解脱的声音,直接在清霁混乱的识海中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你…终于来了…‘我’的…转世身…”
声音响起的瞬间,清霁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彻底被一片破碎旋转的光影和尖锐的嘶鸣声淹没,五感剥离的剧痛与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吞噬。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边缘,那金色虚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诀别:
“取走…星魂…封印…钥匙…绝不能让…谢照临…”
虚影的话语戛然而止。它的身影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仿佛随时要消散。冰棺内部那点心脏位置的金芒也明灭不定。
“不——!” 一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怨毒的嘶吼,猛地从众人头顶的潭水中传来
一道裹挟着滔天恨意和赤金星砂的身影,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入潭底广场,狂暴的气浪将回填的潭水再次排开。来人一身玄黑绣金纹的宫主袍服,脸上覆盖着那标志性的玄铁面具,面具内侧如毒蛇的血色纹路蜿蜒盘旋
正是感应到贪狼星魂异动而亲自赶来的璇玑宫主,谢照临!
他那双透过面具孔洞露出的眼睛,死死盯着冰棺上那道即将消散的金色虚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柳云卿…你竟还留了一手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