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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礁余烬

孽徒快走开!!!

黑色的礁石如巨兽的脊骨,在灰雾笼罩的昏暗天穹下沉默地延伸。远离了冰冷刺骨的浅水区,青鸢和沈清昼踏上了相对干燥的礁石群。脚下的岩石粗糙冰冷,覆盖着滑腻的暗绿色苔藓和风干的盐霜,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空气依旧粘稠,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咸腥与腐朽,但少了海水直接的侵蚀,那缓慢抽离生机的寒意似乎减弱了一丝。

青鸢在一块背风的巨大礁石凹陷处停下,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湿透的琉璃金裙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此刻的狼狈与虚弱。后背撞击断剑基座的旧伤在归墟引的撕扯下再次崩裂,淡金色的血渍在湿透的衣料上晕开,带来阵阵闷痛。

她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朝阳金砂,回应她的只有本源深处传来的枯竭刺痛和更加剧烈的咳嗽。她捂住嘴,指缝间溢出淡金的血沫,琉璃金眸中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沈清昼的状态稍好,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失去“远山青”对他的战力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摸索着将残破的琴匣放在身侧,盘膝坐下,覆盖白绫的脸微微仰起,似乎在感受这片死寂空间中稀薄的能量流动。无形的感知音波如同谨慎的触手,以他为中心缓缓向外扩散,探索着这片陌生而危险的礁石滩。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模糊而压抑,除了嶙峋的礁石、粘稠的死水和无处不在的腐朽死气,只有…远方深海中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心跳般的“饥饿”脉动,缓慢而沉重地敲打着他的感知。

“范围…不足百丈。” 沈清昼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打破了沉默,“没有…清霁师叔和玄烬的气息。也没有…逐浪。”

他顿了顿,感知音波再次扫过这片荒凉的区域,“这片礁石滩…似乎很大。我们被抛到了边缘。”

青鸢默默点头,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疲惫感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守星遗骸中的血战、归墟引的撕扯、同伴的失散、琉璃金葵盘的破碎…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更沉重的,是星核最后意念碎片中传递的绝望信息——摇光将熄,彼岸母株,谢照临…还有那指向归墟深处的最后光线。前路仿佛被浓重的黑暗彻底堵死。

“琉璃盘…碎了。” 青鸢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空洞的无力感,“最后的指引…也没了。”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穹,那里看不到任何星光。

沈清昼沉默着。他没有回答,覆盖白绫的脸却转向青鸢的方向,似乎在“看”着她。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冷静:“星核意念…提到‘金葵蕴星’,‘寻净世之种’。”

青鸢微微一怔,琉璃金眸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金葵…青鸢的本命星象…朝阳金砂…” 她摊开手掌,掌心只有淡淡的金痕,本源近乎枯竭。“可星核已碎…没有引路标记…归墟如此浩瀚…” 如何在茫茫死海中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净世之种”?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浸月的剑魄印记。” 沈清昼的声音依旧平稳,“断剑‘北辰’上残留的…那一点剑意。它与星核最后爆发的光束…产生了共鸣。” 他似乎在回忆那震撼的一幕,“虽然微弱…但同源的气息…在归墟混乱的背景下…或许…有迹可循。”

青鸢的眼神骤然亮起!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是了!江浸月最后燃烧的剑魄,其核心剑意与初代守星人的断剑产生了共鸣。而琉璃金葵盘的爆发,更是以那剑魄印记为引,强行轰开了归墟引通道。三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

“你是说…只要我们能感应到浸月剑魄残留的气息…就可能找到方向?” 青鸢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希冀。这希望渺茫,但总好过彻底的绝望。

沈清昼微微颔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更清晰的感知环境。”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这里的压制…太强。混乱的能量场…干扰严重。” 没有古琴“远山青”的辅助,单靠他自身被封闭五感后强化的感知,在这归墟深处如同戴着厚重的枷锁。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青鸢心中艰难地重新点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疲惫,琉璃金眸中重新凝聚起属于摇光星使的坚韧:“好!先恢复!再想办法!”

两人不再言语,各自盘膝闭目,竭力对抗着无处不在的腐朽死气对生机的侵蚀,同时调动残存的力量,试图修复伤势,恢复一丝元气。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灰雾似乎没有变化,死海缓慢地起伏,拍打着礁石,发出永恒的单调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沈清昼覆盖白绫的脸转向礁石滩的某个方向,他放在膝上的手指顿时绷紧。

“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疑?

青鸢立刻睁开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片区域的空气,正发生着诡异的扭曲!如同高温下的热浪,视野中的礁石轮廓变得模糊晃动。一股极其微弱、却让青鸢瞬间感到汗毛倒竖的熟悉气息——冰冷、死寂、毫无生机——正从那扭曲的中心弥漫开来!

彼岸巡狩者?!它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青鸢的心沉到谷底,她和沈清昼此刻的状态,连一个最低级的巡狩者都难以抵挡。

然而,预想中的惨白身影并未出现。

那扭曲的空气波动了片刻,中心点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边缘不断闪烁暗红电芒的黑色漩涡。

漩涡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噗通!

一个沉重的物体从漩涡中掉了出来,砸在下方嶙峋的礁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漩涡随即消失,空气的扭曲也迅速平复。

青鸢和沈清昼紧绷的心弦并未放松,警惕地“注视”着那突然出现的物体。

那似乎…是一个人?

那人蜷缩着侧躺在冰冷的礁石上,一动不动。身上穿着深紫色的残破衣袍,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紫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散发出浓烈的死气与衰败气息。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嘴角残留着紫黑色的干涸血迹。

“逐浪?!” 青鸢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是萧逐浪!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而且…他身上的死气侵蚀,比在遗骸殿堂时严重了何止数倍!那些紫黑色的纹路几乎爬满了他的脖颈,正向脸部蔓延。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沈清昼的感知也锁定了萧逐浪,脸色更加凝重:“他体内的巡狩者死气…失控了。正在…吞噬他的生机本源!” 他“看”到萧逐浪体内那代表生命力的微光,正被狂暴的紫黑色死气疯狂蚕食。

青鸢立刻冲到萧逐浪身边,不顾自身虚弱,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稀薄的朝阳金砂,试图点向他心口,压制那暴走的死气。

“别…碰…” 萧逐浪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紫黑色的瞳孔涣散无神。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死气…反噬…会…污染…”

青鸢的手指僵在半空,眼中是深深的痛楚和无力。她当然知道贸然接触失控的死气有多危险,尤其是她现在的状态。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萧逐浪被死气彻底吞噬?

嗖!

一道破空之声极其突兀地从礁石滩另一个方向传来。

速度极快!带着一种尖锐的、撕裂空气的厉啸。

目标并非青鸢或沈清昼,也不是垂死的萧逐浪,而是…那块萧逐浪掉出来的礁石上方,那片刚刚平复的空气。

噗!

一声轻响,似石子投入深潭。

一支通体由某种惨白骨质打磨而成、箭簇缠绕着暗红死气的短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片虚空。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支骨箭并未像射中实体般坠落,而是如同扎进了一块无形的海绵,箭头没入空气,箭尾兀自颤抖。而被箭射中的那片空气,瞬间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一个与刚才萧逐浪出现时极其相似的、边缘闪烁着暗红电芒的黑色漩涡,被这支骨箭硬生生地…“钉”在了半空。

漩涡剧烈地扭曲、挣扎,试图摆脱骨箭的束缚闭合,却徒劳无功。

紧接着,一个冰冷、僵硬、毫无情绪波动的生锈声音,从骨箭射来的方向响起:

“空间…节点…锁定…目标…确认…”

“清除…污染源…回收…容器…”

伴随着这宣告死亡的声音,三道惨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片高耸的礁石阴影后缓缓走出。

它们脸上覆盖着熟悉的哭笑面具,眼孔中的暗红漩涡冰冷地锁定了礁石滩上的三人——重伤的青鸢,失去武器的沈清昼,以及濒死倒地的萧逐浪。

为首一名“笑脸”巡狩者,手中握着一把同样由惨白骨骼制成的扭曲长弓,弓弦上正搭着第二支缠绕死气的骨箭,箭尖…赫然指向了地上的萧逐浪!

“目标…‘容器’…回收失败…执行…清除!”

弓弦瞬间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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