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翻腾的祭坛上空,金蓝双色的净化光柱如同刺破永夜的利剑,将污秽与黑暗短暂驱散。
光柱中心,那颗挣脱束缚的净世之种,如同被囚禁万年的星辰重获自由,光芒虽因爆发而略显黯淡,却更加纯净、坚韧。
而在这希望之光的映照下,是更加深沉的绝望。
谢照临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暗红血雾,疯狂地吞噬、融合着下方无边无际的翻腾血海。
骸骨祭坛在血雾的侵蚀下加速崩解,那株庞大的彼岸花苞,在净世之光和血雾吞噬的双重冲击下,脉动变得狂乱而无序,暗红的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裂纹,如同濒临破碎的污秽心脏。
一股超越之前寂灭印的、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终结气息,从那片不断膨胀融合的血雾血海中弥漫开来。
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颤抖,粘稠的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吼——!!!”
血海深处,传来深渊魔龙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它被玄烬引导的毁灭洪流重创头颅,小半截骨爪湮灭,但归墟古老存在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它挣扎着从血海中抬起残破的头颅,暗红复眼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它不再觊觎净世之种,而是将所有的仇恨和痛苦,锁定了半跪在晶石平台边缘、气息奄奄的玄烬。
前有谢照临化身血海巨兽的终极威胁,后有魔龙不死不休的复仇。而净世之种的光芒正在血雾的侵蚀下不断收缩!
玄烬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强行逆转吞噬、引导毁灭洪流重创魔龙、又在净世之种帮助下硬抗谢照临绝杀,早已耗尽了他融合后新生的力量。
体内混沌星砂的平衡濒临崩溃,暗银与霜金的魔纹明灭不定,后背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暗金交织的血液汩汩流出。
他望着那吞噬天地的血雾巨兽和扑来的魔龙,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无半分恐惧。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至少…要为师父争取最后的时间…
“别动。”
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玄烬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
清霁不知何时,竟支撑着坐了起来!
他依旧靠着冰冷的晶石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灰白的瞳孔空洞无神,周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却稳稳地按在了玄烬剧烈起伏、布满冷汗和血污的后背上。
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力量。
“师父…你…” 玄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担忧。师父的状态,分明已是油尽灯枯!
清霁没有看他,灰白的瞳孔“望”向那片翻腾融合的暗红血雾巨兽,以及血雾中心那株脉动紊乱、裂纹蔓延的彼岸花苞。
他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开合,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玄烬凭借口型辨认出来:
“…它…的…核心…在…花苞…底部…”
玄烬瞬间明白了清霁的意思。
谢照临化身血海巨兽,其意识核心并未真正融入这片污秽之海,而是…依旧隐藏在那株彼岸母株的根基之中。那正在崩解的花苞底部,才是真正的要害!
就在这时!
“玄烬!清霁师弟!” 一声带着焦急和决绝的呼喊,从血海空间遥远的入口处传来。
两道身影,互相搀扶着,冲破翻腾的血浪,出现在这片毁灭之地的边缘。
正是遍体鳞伤、气息萎靡的青鸢和沈清昼!他们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险,才循着净世之种爆发的光芒和沈清昼的感知追踪至此。
青鸢一眼就看到晶石平台上相依的玄烬和清霁,以及清霁那濒临消散的微弱气息,琉璃金眸瞬间涌上深沉的痛楚!但她更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血雾巨兽和扑向玄烬的魔龙。
“孽畜休狂!” 青鸢厉喝,不顾自身本源枯竭,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稀薄到极致的朝阳金砂,化作一道细韧的金索,试图缠向魔龙残破的脖颈,为玄烬争取一瞬。
沈清昼更是瞬间盘膝坐下,残破的琴匣横于膝前,双手虚按,无形的音波领域瞬间展开!“灵犀·镇魂!”
不再是攻击,而是最纯粹的、干扰神魂的宁静音波,如同无形的屏障,笼罩向玄烬和清霁,试图削弱魔龙和血雾巨兽的精神锁定。
然而,他们的力量在这灭世级的战场中,显得如此微弱。魔龙只是被金索迟滞了一瞬,沈清昼的音波屏障在血雾巨兽的恐怖意志下如同肥皂泡般脆弱。
魔龙的血盆巨口带着腥风,已然噬向玄烬的后背。血雾巨兽的吞噬之力也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了整个晶石平台。
千钧一发!
清霁按在玄烬后背的手,猛地收紧!
他灰白的瞳孔深处,那点早已熄灭的霜金光芒,竟在生死存亡的终极压力下,在玄烬体内混乱能量的刺激下,在青鸢沈清昼奋不顾身的呼应下,如同宇宙坍缩前的最后闪光,轰然爆发出最后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意念。
不是力量,而是…指引!
“玄烬…就是…现在!” 清霁的声音在玄烬的识海响起。同时,一股微弱却精准无比的昙花印记之力,透过掌心,瞬间没入玄烬枯竭混乱的本源核心,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清霁传递来的,不仅是花苞底部核心的精准坐标,更是一种洞悉本质的、将自身最后一丝本源印记作为“燃料”点燃的决绝意志。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
玄烬周身濒临崩溃的暗银霜金魔纹如同回光返照般亮到极致!体内那枯竭混乱、濒临崩溃的混沌星砂之力,在清霁点燃的“火星”指引下,不再追求平衡,而是被强行引向一点——他的右手指尖。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守护与毁灭!所有的痛苦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燃烧!
他无视了身后噬来的魔龙巨口!无视了笼罩而来的血雾吞噬之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株脉动紊乱、裂纹遍布的彼岸花苞底部——谢照临意识核心的藏匿之处——激射而去。
速度太快!如同燃烧生命的流星!
“拦住他!” 血雾巨兽中传来谢照临惊怒交加的嘶吼!翻腾的血雾凝聚出无数暗红触手,如同天罗地网,绞杀向玄烬!魔龙的巨口也紧随其后!
“休想!” 青鸢嘶声厉喝,最后一点朝阳金砂本源彻底燃烧,化作一道决绝的金芒,狠狠撞向几根关键的暗红触手!
“定!” 沈清昼七窍流血,无形的音波领域不顾一切地收缩,死死“钉”住了魔龙噬咬轨迹的细微偏差。
噗!噗!噗!
金芒与音波在绝对的力量下瞬间破碎。青鸢和沈清昼如遭重击,鲜血狂喷倒飞出去。
但这微不足道的阻碍,为玄烬争取了最后、也是唯一的一线空隙。
他的身体,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刺入污秽心脏的利刃,狠狠撞进了彼岸花苞底部那最密集、最污秽的暗红根须丛中。
右手指尖那凝聚了所有燃烧力量的一点暗金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原点,按在了清霁意念传递的、那个冰冷虚无的坐标核心之上。
混沌·星烬·归源!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以彼岸花苞底部为核心,轰然爆发!
暗金的光芒瞬间吞没了玄烬的身影,吞没了庞大的花苞底部,吞没了无数污秽的根须。
那光芒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蕴含着混沌的吞噬、星砂的净化、昙花的守护以及…一点寒梅般不屈的冰冷意志!
光芒所过之处,污秽的根须如同积雪般消融。
翻腾的血雾发出凄厉的嘶鸣,疯狂退散。庞大的彼岸花苞剧烈颤抖,从底部开始寸寸崩解、化为飞灰。
“不——!!!” 谢照临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嘶吼响彻空间,随即被爆炸的轰鸣彻底淹没。
恐怖的冲击波席卷整个血海空间,骸骨祭坛彻底化为齑粉!翻腾的血海被瞬间蒸发、净化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连远处重伤的魔龙,都被狠狠掀飞,残破的身躯砸进岩壁,生死不知!
光芒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消散。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残留着净化与湮灭的气息。
庞大的彼岸花苞连同其底部的核心,彻底消失无踪。翻腾的血雾巨兽也烟消云散,只留下稀薄了许多、缓慢蠕动的血海。
谢照临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晶石平台上,清霁维持着抬手前指的姿势,身体却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向后软倒。
他心口那焦黑的疤痕处,一点微弱到极致的霜金昙花虚影,如同燃尽的烛火,闪烁了一下,悄然熄灭。
周身最后一丝微弱的梅香,在充斥着净化与湮灭气息的空间中,如同叹息般悄然散开。他灰白的瞳孔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似乎望向了爆炸的中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缓缓闭合。
“师弟——!” 青鸢挣扎着爬起,不顾一切地扑向清霁,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恸。
沈清昼也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覆盖白绫的脸转向爆炸的中心,感知中一片混乱的虚无…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如同灰烬余温般的熟悉波动。
血海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净化后的海水缓慢回流的呜咽,以及…晶石平台上,青鸢压抑不住的、悲恸的呜咽声。
归墟的终局,似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以最惨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