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阁,静室。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几乎凝滞。沈星遥躺在冰冷的玉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肩胛处经过简单处理的伤口依旧有黑血渗出,肋下的毒痕虽未继续扩散,但青黑之色并未减退,反而更显深沉。
最严重的是灵魄本源的枯竭,让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散逸的微光,仿佛随时会化光而去。
古长老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搭在沈星遥腕脉上,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脸色愈发凝重。蚀魂散的毒素已侵入心脉,与她那近乎枯竭的灵魄本源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外力强行驱毒,恐会加速灵魄消散;若不驱毒,毒素亦会慢慢磨灭她最后一点生机。
“难,难啊…” 古长老收回手,重重叹了口气。他取出几枚温养神魂、吊命的珍贵丹药,化入灵液,小心喂沈星遥服下,又用金针封住她心脉几处关键窍穴,暂缓毒素侵蚀速度。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古师叔,沈师姐她…” 一旁协助的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脸上满是担忧。沈星遥平日虽清冷寡言,但处事公允,在低辈弟子中颇有威望。
“尽人事,听天命。” 古长老摇摇头,声音沉重,“她灵魄受损太重,又强行动用本源之力,加之剧毒侵体…能否挺过来,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好生看护,有任何变化立刻报我。”
吩咐完,古长老起身,走向另一间被重重禁制封锁的侧殿。
侧殿内,气氛同样压抑。玄烬被特殊的星辰铁链缚于中央阵眼,周身贴满了镇压符箓。
他双目紧闭,陷入深沉的昏迷,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暗金,眉心的细微伤口已经凝结,留下一个暗红的小点。皮肤下的暗银魔纹不再剧烈蠕动,却依旧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躁动气息。数名长老轮流值守,不断向阵法中输入灵力,加固封印。
“情况如何?” 古长老问道。
值守的林长老面色疲惫:“暂时稳定住了。混沌星砂的力量似乎沉寂了下去,但…感觉像是在积蓄,下一次爆发恐怕会更猛烈。而且…” 他迟疑了一下,“他体内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别样气息,与混沌星砂和之前的霜金之力都不同,阴冷、邪异,难以探查,仿佛与那碎片上的邪气同源…”
古长老心头一沉。果然,那冒险之举还是留下了隐患。彼岸心蕊的邪气,哪怕只有一丝,侵入玄烬的力量核心,也绝非好事。
“严密监控。清霁师弟留下的霜金本源已彻底消散,下次再失控,恐怕…” 古长老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离开侧殿,古长老走到丹鼎阁外。主峰之上,护山大阵的光芒依旧黯淡,运转间透着一种难言的滞涩。守星遗骸暴动造成的破坏尚未完全修复,青鸢化星后,摇光星位的力量持续衰减,连带着整个北斗守星阵都受到影响。宗门内弥漫着一股悲伤与不安交织的气氛。
弟子们见到古长老,纷纷行礼,眼神中带着期盼与惶恐。
“古师叔,沈师姐她…”
“古师叔,玄烬师兄他…”
“宗门大阵好像又弱了…”
古长老只能强打精神,安抚几句,但心中的忧虑却越来越重。谢照临虽在归墟受挫,但其阴谋并未停止。幽冥鬼市的经历让古长老明白,外界的威胁从未消失。
宗门内部,顶尖战力青鸢陨落,清霁濒死沉睡,沈清昼重伤未愈,萧逐浪失踪,沈星遥濒危,玄烬成为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沧溟剑宗,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他抬头望向疏影居的方向,那里依旧被一层淡淡的霜寒气息笼罩,那是清霁最后的力量在守护,但也如同残烛,不知能持续到几时。
必须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古长老沉吟片刻,转身走向戒律堂。如今宗门事务,大多由几位硕果仅存的长老共同决断。
他需要立刻与其他长老商议,一是如何救治沈星遥和稳定玄烬,二是如何修复守星大阵,三是…必须尽快尝试联系可能还在外的萧逐浪,并打探沈清昼的消息。宗门需要每一个能站出来的力量。
戒律堂内,气氛肃穆。仅存的几位核心长老听到古长老的汇报,脸色都无比难看。
“星遥师侄的情况竟如此糟糕…” “玄烬体内的隐患…若是那邪气与混沌星砂融合…” “守星大阵的摇光位几乎快熄灭了,必须立刻寻找替代能源或修复方法,否则一旦归墟死气再次侵蚀…” “逐浪师侄和清昼师侄至今音讯全无…”
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一位长老心头。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摇光星位。” 一位主管阵法的长老沉声道,“青鸢师妹化星时,有一部分星雨融入了主峰地脉,或许可以尝试引导这部分残存星力,暂时稳固摇光,但需要至少三位元婴长老合力,且风险不小。”
“沈星遥师侄的伤…” 古长老看向掌管丹阁的另一位长老。
“蚀魂散乃鬼市奇毒,解药难寻。或许…可以尝试用‘九转还魂草’为主药,配合数种灵药,强行吊住其灵魄,再慢慢祛毒。但九转还魂草极其罕见,只生长于极阴之地,且需千年份以上方有奇效…”
“极阴之地…宗门附近,只有‘寒冥渊’深处可能还有留存,但那地方…” 另一位长老面露难色。寒冥渊是宗门禁地,危险重重。
“再危险也得去试试!” 古长老断然道,“星遥师侄为宗门付出至此,我们不能放弃任何希望。立刻组织人手,由我带队,前往寒冥渊寻找九转还魂草!”
“那玄烬那边…”
“加派人手,轮流看守,绝不能让封印出任何差错!在他苏醒或再次异动之前,我们别无他法。”
“至于联系逐浪和清昼师侄…”
一番紧急商议后,一道道命令从戒律堂发出。沧溟这台庞大的机器,在遭受重创后,开始艰难地重新运转起来,尽管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古长老走出戒律堂,看向远处阴霾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残局已定,隐忧深重。前路艰难,但必须走下去。
他收拾好必要的丹药和法器,点齐一队精干弟子,正准备出发前往寒冥渊,一名负责看守宗门魂灯的弟子却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惶:
“古师叔!不好了!萧逐浪师兄的魂灯…刚才…刚才剧烈闪烁了一下,变得极其黯淡,几乎要熄灭了!”
萧逐浪…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