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趟旅途中,念橘都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来做,他把脸贴在车窗上,望着天空中的鱼鳞云出神。
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云。宛若花瓣一样漫步在淡蓝色的玻璃纸上,摆得近乎透明,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一瓣、两瓣、三瓣、脚印似的延伸向微微泛白的天际,渐渐隐匿在釉青色的远山之后。
爸爸和妈妈懒懒的聊着天,谈话声有一句没一句的飘进念橘的耳朵,大多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他们是同一所大学里的教授。
念橘打了个哈欠,抬起手瞄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会儿功夫呢。她尝试着去数天空中的鱼鳞云,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她用手指在车窗上敲出简单的旋律,叩叩叩。
这时候的念橘还不满十岁,像是出自打开的花瓣,小脸蛋同刚刚煮熟、剥去了壳的鸡蛋一样柔嫩,双眸纯净无暇,甚至笼着一层类似于希望的东西,墨黑的短发也像兑了水水那般清亮,发梢紧贴着脖子,她穿着茄紫色的阔摆连衣裙,没有过多的装饰,橘子色的花朵在裙摆和袖口张开细长的花瓣,脚下一双圆头的黑色搭扣皮鞋。
车窗把七月末的夏日热浪和起伏的蝉鸣声一起遮挡在外。沿途的风景并不坏,公路上撒满光斑点点,道路两旁浓荫密布,满目的绿色使世界骤然变小了,小的像是贴满了绿叶的房间。念橘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心就砰砰直跳,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欣赏,或是像妈妈一样打个盹。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傻乎乎的笑出声来,可是夏天能在孟伯伯家住几天,真的没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事了。而且昨天打电话时,孟逸告诉他,他弄到了他们寻找了整整一年的东西。
孟伯伯住在另一座城市的郊区,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地方,附近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除了一个守林人的木屋以外,孟伯伯家是那儿唯一一座房子。
“喂。一切都很好,还有十五分钟吧,很快就到了――不用了……好,好吧。嗯。”一个红灯路口,爸爸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声就放下了。
“是孟伯伯吗?”念橘问,尽量让语气显得不那么急切。
爸爸很简练得回答:“是。他问我们快到了没有。我说很快了。”说着,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
念橘不动声色地呼了一口气,心跳却不知何时加速了。
车晃悠悠地开向人烟稀少的地区,嘈杂声褪去,路上的碎石子绊得车子摇摇晃晃,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腾起阵阵尘土。等烟尘不那么大了,念橘摇下车窗,瞪大眼睛,很快,就找到了那栋漂亮的房子――随着车子的一路前行变得越发清晰。
四层高的小楼,最边上的两层被倾斜的屋顶切成了三角形。奶白色的墙上涂满了阳光,最边上用棕色、绿色、黄色还有红色换上了繁复的花纹和两个精致的图章,一部分掩藏在了茂密的藤蔓之下,颜色鲜艳却不纷杂。窗框是棕色的最边上的一个雕着细致的纹理,,每个窗台上都簇拥着橙色、粉红色的花团,青蓝色的屋顶和同样颜色的烟囱和所有童话中的小屋子一样,充满了魔法的气息且闪闪发亮。
一棵橘子树紧挨着小楼,圆溜溜的叶子里盛满了阳光,影影绰绰的折射夏日浓郁气息。
直到许多年后,念橘都会想起这迷人的景色,即使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出现在梦里,像一座玻璃城堡,美丽却一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