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澜垂眸,眼睑遮盖住了他的那双眼睛。
他知道苏昌河的意思,毕竟九年前,苏暮雨明确地拒绝了提魂殿派给他的杀人任务,还提了三不接,即:
屠杀满门的不接
不想接的不接
不知缘由的不接。
三官自然是不答应,毕竟暗河百年,从来没人敢跟提魂殿提要求,苏暮雨,还是第一人。
最后还是他在苏暮雨离开提魂殿后进去告诉三官,他哥哥苏暮雨不接的任务,他来接。
尽管他当年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但他苏听澜替苏暮雨他所有不愿意做的杀戮。
一做,就是九年。
此事只有他和苏昌河知道。
所以苏昌河总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为他鸣不平。苏暮雨剑术大成,可却是天真的很,总觉得这一切慢慢会被改变,不愿意见血,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苏听澜每每只是笑笑不语。
苏暮雨和苏昌河是好友,苏昌河这话可不会当着苏暮雨的面去说,只是私下里和苏听澜吐吐苦水,抱怨一下而已。
可这次——
他们却是难得的大打出手。
苏听澜看着满院子的傀儡丝和刀光剑影沉默不语,反倒是身边的白鹤淮突然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这操纵长剑的技艺,就像是弹琴一般。”白鹤淮幽幽地说道。
苏听澜吸口气,神色淡漠,抬手理了下被风吹起的一缕青丝:“十八剑阵的创始者名为苏十八。他年轻时曾爱上过一个女子,那女子便擅操琴,甚至可以说是国手也不为过。但女子是他的任务击杀对象,最后苏十八杀死了她,却也为了纪念她,模拟着她弹琴时的技法,创出了这十八剑阵。”
“杀了心爱的人,然后为了纪念心爱的人,创出了一套杀人剑法?”白鹤淮撇了撇嘴,“可真是变态的故事啊。”
苏听澜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里平淡无波,薄唇轻启,吐出来一句:“毕竟不疯魔不成活。”
白鹤淮摇头道:“那可未必,我听说这武功自苏十八后就失传了,还是到了苏暮雨这里才重现的,可苏暮雨看着并不像是什么疯魔之人。”
苏听澜转头看向她,他却是想知道,这白鹤淮到底为何给他哥哥这么高的评价。
大家长却是吐了个烟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哦?那你觉得苏暮雨是什么样的人?”
白鹤淮沉吟片刻,回道:“老实人?”
苏听澜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他哥哥算是…… 老实人吗?
纵然在如此的环境之下,周围的蛛影众人也全都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大家长都有些忍俊不禁:“白神医,你可真是个妙人啊。”
和苏暮雨打架的苏昌河抽空回头也笑骂道:“白神医,你是不是喜欢上我的这位好兄弟了?”
“呸。”白鹤淮脸微微一红,“你这人怎么一边打架,一边还偷听别人说话。”
看够了戏,苏听澜才把目光放在打斗的两人身上,看清形势之后便忍不住吐槽道:“看你们打架最没意思了,彼此之间都太熟悉,每次打架都是平手——”
他话音刚落,苏昌河接过匕首后猛地一挥,随后立刻在苏暮雨的喉颈之处止住,因为苏暮雨的长剑也已经架在了苏昌河的脖子上。
苏昌河撇了撇嘴,收回了剑,苏暮雨也收回了剑,往后退了一步。
苏听澜耸耸肩。
不出所料,果然又是这样。
“你就是这样,明知道此刻自己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可还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你现在心里想得是不是,大家长不能死,苏昌河也不能死,除非你先死?”苏昌河冷笑着问道。
苏昌河被苏暮雨气得要死,这闷葫芦实在是闷,真不知道苏听澜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昌河,住手!”
苏听澜冷然一开口,可没来得及阻止,苏昌河突然怒喝一声,苏暮雨的剑被那柄匕首打落在地,而苏昌河则忽然从袖中拔出了一柄极细极软的金色长剑。
“是金丝剑。”
苏听澜一惊,猛然直了身子。
苏昌河的金丝剑和苏暮雨的细雨剑相撞,金丝剑像是一条缎条一样直接缠住了细雨剑,而苏暮雨将剑向上一抬,苏昌河整个身子都飞旋而起。随后苏昌河一松手,金丝剑从细雨剑之上挣开,他再重新握住剑柄,从空中落下。
随即一道寒光闪过,苏听澜不知何时从苏暮雨身边窜了出来,漆黑血色的剑发着寒光和金丝剑缠在了一起。
苏听澜只是轻轻一抬手,剑气猛然散发而出,将那金丝剑一下子震开,云今剑递出,在苏昌河的左脸颊之上留下了一道剑痕。苏昌河忽然弃剑用掌,一掌挥到了苏听澜的面前。
苏听澜眼光一凝,身影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等他再现身时,已经落在了苏暮雨身边。
他稳住身形,神色低沉地看着苏昌河的手掌:“阎魔掌!”
“你身为一个杀手却想做一个好人,这很可笑!”
苏昌河这话显然是对苏暮雨说的。
苏听澜还想再说什么,身边的苏暮雨却是拿过他手中的长剑,将其握住手中。
苏听澜摇摇头,看向门外。
似乎是来客人了。
苏昌河的话很恳切。
身为杀手,却愿意和苏暮雨做朋友,一直在为他着想,哪怕他的弟弟苏昌离都没有这个待遇。
而他,能和苏昌河交好,也是因为和苏暮雨的关系,不然,就冲着苏昌河这个疯劲……
但他们唯一的底线,就是苏暮雨不能死。
即便他们叫苏昌河为送葬师,苏昌河也不愿意为苏暮雨送葬。
苏昌河收回了手掌,向后退了三步,随后看向大家长,厉声道:“大家长!”
大家长也是厉声喝道:“好!”
“等等,”苏听澜看向门口,出声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