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眼泪擦掉,仍旧盯着陈嘉屹。
这两年,我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可是一见到他,眼泪就跟不值钱一样。
有时候是因为委屈,有时候是因为开心。
他才反应过来,眼神恢复清明,嘴唇张了下,想要说什么,确始终没有开口。
又过了会儿,他道:“小…舒柠,嗯,哥哥刚洗完澡,有点懵,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他抬手擦了擦我的眼泪,虚扶着我坐在沙发上,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顺着他的动作坐下,发现他可能还是不信,敛了敛眸,郑重其事道:“哥哥,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看日记。”
他手里还放着我递给他的日记本,他有些无措,身姿有点僵硬。
好半天,久到我已经看出了他的为难。
我顿了顿,缓缓补充问他:“你很难接受吗?”
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回:“哥哥是很意外,意外我们小舒柠有心上人了。”
仍旧还是哥哥对妹妹的语气,哪怕我的心上人就是他自己。
我的心像是即将等待宣判,重重沉了下去。
末了,他顿了下,继续补充:“舒柠,你还小,可能周围还没有出现特别适合的男孩子,所以心里觉得哥哥很特别,其实也怪哥哥,总拿你当小孩子……”
“够了,别说了哥哥。”我打断他。
我努力控制着内心不断翻涌上来的涩意,看向他,“这算是拒绝吧。”
陈嘉屹没有说话,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语气,或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才能让我不那么伤心。
我笑了下,眼泪生生被挤出来两行。他看向我,心疼的神色立马复又出现,想抬手帮我拭泪。
我不想看那样的他,把脸别过去,平复了下心情。
“哥哥,我回学校了。”
他站起来,回:“那…哥哥送你。”
我拿起包,淡淡回绝,“不用了,哥哥再见。”
回学校时,先要乘坐610路公交车,坐5站,到地铁站时转2号地铁线,最后在航大站下地铁。
我站在公交车站旁边,静静等着610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四处皆是熙熙攘攘的路人,我目送他们走来又走去,或是急急忙忙下班赶回家,或是悠哉悠哉饭后消食。
来了一对情侣,女孩子手里捧着一个冰淇淋,笑着跟旁边的男孩子撒娇,嗔怪男孩子买错了喜欢的口味。
二人笑闹了会,又热热乎乎地搭乘公交车而去。
我望向身后的街道,有一家冰淇淋店还亮着灯,我走进去,店里的服务生小姐姐问我需要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我想吃草莓的,要脆筒装,还有吗?”
年轻的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回复:“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草莓味的卖完了,有香草和抹茶还有巧克力的,您看您需要吗?”
我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店面。
街头晚风簌起,我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想起陈嘉屹,他总是给我买冰淇淋的背影,那个高大清瘦的少年身影,总是站在冰淇淋店门口帮我排队的背影。
若是我白天想吃,白天太阳大,他怕我晒着,就让我站在树荫下等着,草莓味的很火爆,他就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排队。
我吃完嘴巴和手都是黏黏的,他就拿湿巾一个一个手指挨着,仔细帮我擦拭。
若是晚上想吃,我们就一起站在店门口,他指着价目表逗我,语气懒散,声音好听又缱绻:“哥哥大概是要请小舒柠吃一辈子冰淇淋了,这得花哥哥多少钱啊?”
我笑啐他,装腔作势不理他。
他只好放柔语气,低声哄:“哥哥请得起,小舒柠吃多少哥哥都给买。”
————
610路来了,许是不早了,车厢零零散散有几个人,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冷风袭来,我却不觉。
下一站是北城市希望孤儿院,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始终不愿提过往,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很多的委屈或是苦楚,相反,在孤儿院时,所有人都给了我应有的关怀和温暖。
我只是不愿面对埋藏在灵魂深处的,那份过于沉痛的过往。
5岁之前的事我记得并不多,和父母的记忆总是模糊的,他们总是很忙,尽管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后来他们不在了,周围人便同我说,你父母是英勇无畏的烈士,他们是为国家牺牲的,他们鼓励我要同我的父母一样,心怀着大爱。
那时我一直很害怕夜晚的到来,因为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在那样幼小的年纪,我并没有所谓的大爱情怀,我只是很害怕,害怕我的梦里出现爸爸妈妈离开的背影。
15岁的时候,我被陈嘉屹的父母收养。其实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年纪被收养,我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
来到陈家,陈母陈父对我的客气疏离,却带我出现在镜头前,表现出慈爱与关怀。
我是烈士遗孤,有着这样的身份,收养了烈士子女,陈氏在外的名声将会大有保障。
只有陈嘉屹,他就像耀眼的太阳一般,真情实意的对我好,让我的心不断涌入暖流。
是他告诉15岁的我,永远不要害怕黑夜,他会一直陪着我。
那个时候,我并不太敢跟他说很多话。
可是他会在早餐时帮我热好温牛奶,下学时再帮我提着书包,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然后回家。
回家,回到我愿意和他一直待着的地方。
陈父陈母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他承担了我青春期时最重要的角色。
我有时因为同学关系处理不好而哭鼻子,也是他耐心细致的一遍遍哄。
他本来骄傲又矜贵,家里有保姆,他之前并不太会做饭,可为了让我高三好好备考,每个周末都会回家辅导我功课,给我做饭,我喜欢吃什么他便做什么。
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哥哥。
是的,这样温柔的人,连拒绝的话语都是先为他妹妹考虑,原来妹妹有了心上人,哥哥都没察觉。
那数不胜数的一次次的心动,我怎么敢让他察觉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