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吹,阵阵风声萦绕在耳畔。时而缓,时而急,时而柔,时而猛。风拂过心弦,看似轻,却给了心不堪重负的一击……
夜深了,月明了,星稀了,花萎了,草暗了,人迷了……
一个少年漫步在他幼年时分经常嬉戏的街道上。
少年浑身无一处是干的,蹒跚沉重的步伐在街道的石砖上踏响。
风吹得愈来愈猛烈,把他插满银白色羽翼的披风吹了起来,在少年羸弱的身躯后飘荡不定。风妄想把他拉向另一个无边的黑暗深渊,他怎能再服从?任凭着狂风的随意摆布呢。
墨色的云片被撕碎了,稀稀落落的星在云堆中完全暴露出来,婵娟幽暗,好似在轻薄如纱的黑云中游走,暗淡斑驳的月光,隐隐洒在冰冷的公路上。
一声长叹,一丝泪光,一双泪眼,一盏明灯,一个孤影……
街道旁边的亭台楼阁,早已褪去了往日华丽的颜色,行色匆匆的路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嘈杂的喧嚣声也一同下落不明。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寂静得出奇……
到处都是陌生的,可是这是少年经常来的地方啊。
可是,那也是十年前的往事了……还有谁记得这个少年稚气的面庞?还有谁记得这个少年童真的言语?好似所有的过往都埋没在了时光流转的灰烬之中,埋没许久……
可叹,可悲,人生苦短,命运悲催……
过客?皆是。归人?不曾。
少年来到昏暗的路灯前,灯光映在地面上,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仅仅只照亮了那么一小块地方,周围都是黑茫茫的一片。
少年瘫坐在路灯旁的长椅上,倾斜的身躯无力的靠着椅背,一手放在扶手上,一手搭在额头上。
他闭起了那双琥珀色的双眼,苍白的面颊上毫无血色。
即使再多人面对他微笑,疾病也不会对他有多好。
「此一生,戏一场,曲有终,人有离,过往如烟,旧情如云。」
短短不到半生时间,他就已经遇见了许多张不同的面孔,尽管是相遇,可没有一个人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他微微睁开眼睛,睫毛抖了抖,目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只看见了那一轮冰冷的婵娟。
少年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用微弱的声音说:
“呵,可笑,那月亮都有星的陪伴呢,而我呢,估计没几个人记得吧。”
“皆 过 客。”
“无 归 人。”
那声音如此平淡,只不过把那六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十分清晰。
心中的不甘、渴望、落寞……都被深深的掩埋住了,抵抗不过现实的摧残。
“但愿某一群傻瓜没忘记我。”
“还有他。”
少年的双眼颤抖了一下,闭上了,他在长椅上睡着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越发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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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珠,从九天之上悄然落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声声入耳。终究还是落入了辽阔的大地中,滋润了一切,但却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没有任何回报……
夜深了,雨落了,月消了,蝶离了,鸟归了,人迷了……
另一个少年坐在他书房桌案前的椅子上。
少年显然熬夜了许久,泛着金属光泽的钢笔在纸上滑动,沙沙作响。
钟整整敲了十二下,现在也已是午夜时分了。窗外,雨下得愈来愈大,一片漆黑,只有幽幽的花香忽远忽近。桌上,一杯凉透的咖啡未人饮,一堆文件整齐地摆着……
屋内,仅仅只开了几盏壁灯,灯光昏暗。月眠了,星睡了,街道上的路灯明了,灯光跳跃着,穿梭在灯杆之上,似火苗,似流萤。一座座公寓住宅的窗户黑洞洞的,人都入梦了,唯有他。
一杆钢笔,一片墨迹,一沓白纸,一声叹息,一个孤影……
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昔日温暖的热流,如今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到处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桌边摆着一张照片,那仅仅是一张照片吗?不,那是最后的温存,最后的希望。
到处都毫无生气,与金发碧眼的少年格格不入。
他还是个孩子啊,虽说他长生不老,也已活了百年之久,他在这百年中经历了多少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悲欢离合?没人能陪到他最后……
可叹,可悲,命运坎坷,独身无靠……
过客?皆是。归人?不曾。
少年的钢笔下是最后一个字,写得些许潦草,一滴墨水流了出来,渗透了白纸。“啪”的一声,笔落在了桌上,滚动起来,险些掉到地上。
少年停了笔,倚靠在椅上,疲惫不堪,已没有再执笔疾书的力气。欲睡,可不能。
他转过头,黯淡无光的眼神望向窗外。雨,是雨,还是雨。
他高高在上,有权有势,可谁有曾知晓他的内心?
他多想留住一份情感,可当他拥抱住那份情感时,才发觉自己抱住的,是孤寂。
「凄风苦雨人惆怅,谁许永世满忧伤。看尽繁华,演绎孤凉!」
内心是空虚的,总有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是虚无的。他真正的需求,与金钱和权力都无关……
少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抬起手,从一堆大大小小的文件中拿出一本书来……
这本书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普普通通的牛皮纸封面,还略带一点岁月的痕迹,有些纸张已经皱的不成样子,还泛黄了。
这本书已经有很久的年头了,这是少年用来记录一些事情的本子,跟日记本差不多。
“哗哗”,书页翻开了,直至最后一页,停下了……
‘来往皆过客,何曾有归人?’
这是最后一页上写的字。
只有十个字。
少年凝视了很久,眼神异常复杂。
“唰唰——”
那十个字上出现了两道深深的笔迹,那是钢笔用力划过时留下的。
接着,替代这十个字的是——
‘你虽然是我的过客,但我希望你是归人’
只有十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