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宗五年那场大火,把江南贺家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贺老爷没逃出来,贺家娘子贺季娘抱着四个嚎啕大哭的女儿,怀里还揣着五岁的老五,站在冒烟的废墟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可眼泪哭干了日子还得过,她咬着牙把头发一挽:
贺季娘“走!回家!”
那会儿谁见了都说贺家完了,一个寡妇带五个女娃娃,能有啥盼头?贺季娘偏不信邪,白天在镇上绣坊做活,晚上踩着月光回来教女儿认字。
春淇帮着烧火做饭,夏歌抱着旧书摇头晃脑,秋沐蹲在泥地里捏小泥人,晚橙把碎布头拼起来当新衣裳,冬映还在学走路,摔一跤就咯咯笑。
眨眼五年过去,贺家这五个丫头,个个都成了江南响当当的人物。
先说大娘贺春淇,从小就爱鼓捣花花草草。贺季娘摘菜时她蹲旁边捡落花,偷偷把花瓣塞进茶叶罐。现在她在后院搭了个大花棚,茉莉花、玫瑰花、桂花,一到花期香得整条街都打喷嚏。
春淇泡茶可有讲究,茉莉花要凌晨带露水摘,茶叶得用山泉水泡七遍。她做的茉莉龙珠茶,泡开像朵小白花在水里打转,喝一口又香又甜,连京城来的富商都抢着订货。
二丫头贺夏歌更了不得,八岁就能作诗。有回镇上诗会,几个酸秀才非要考她,指着池塘说“以荷为题”,夏歌转着圈就念出来:
贺夏歌“粉裙舞在碧波间,不羡鸳鸯不羡仙。待到秋风摘莲子,颗颗都是苦心甜。”
把那些大老爷们儿听得直拍大腿。现在她的诗集在书坊卖得比《西厢记》还好,还有人专门从杭州跑来,就为听她弹一曲《凤求凰》。
要说最踏实的是三娘贺秋沐,整天灰头土脸泡在陶窑边。别人做陶罐,她非要刻上缠枝莲纹;别人烧粗碗,她偏要做薄得透光的茶盏。
有次窑塌了,烧了三天三夜的陶器全毁了,秋沐蹲在地上抹眼泪,第二天又哼着小曲儿和泥去了。现在她的陶器摆在最气派的绸缎庄里,达官贵人喝茶都得用“贺记陶艺”。
四姑娘贺晚橙最爱漂亮,打小儿把碎镜子、珠子串成手链。现在她在镇上开了家“晚香阁”,姑娘们进去就挪不动脚。
她设计的衣裳,领口绣着会动的蝴蝶,裙摆缀着会响的铃铛。有回给扬州盐商的女儿做嫁衣,金线绣的牡丹能反光,新娘子走在街上,把整条街的目光都抢光了。
最小的冬映最不让人省心,整天跟阵风似的不见人影。早上还在帮春淇晒花茶,转眼就爬上了后山。她轻功好得很,镇东头的王婆丢了鸡,冬映三两下爬上树,就看见隔壁村的野猫叼着鸡跑。
有人说她拜了江湖高人,也有人说她是小侠女。反正每次贺家姐妹遇到麻烦,冬映总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晃着小拳头说:
贺冬映“有我呢!”
日子慢慢好起来,可麻烦也跟着来了。那年江南遭了大旱,粮价涨得比天高。贺家姐妹一合计,春淇把存的花茶全拉去换粮食。
夏歌连夜写了十首赈灾诗,搞了场义演;秋沐开足马力烧陶罐,低价卖给乡亲存水;晚橙带着姑娘们改旧衣裳,换了不少铜板;冬映更厉害,翻山越岭找水源,还把偷偷囤粮的奸商给揪了出来。
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专门派钦差送了块“五福临门”的大匾额。送匾那天,江南百姓挤满了贺家门口,鞭炮声震得麻雀都乱飞。
贺季娘摸着匾额上的金字,眼泪又下来了,不过这次是高兴的。街坊邻居都说,贺家这五个闺女,就是老天爷派来的福星,往后的日子,准比春淇的花茶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