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叶佳敏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了很久，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的鸟鸣。

她静静地躺着，手轻轻覆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几天几夜的昏沉与身体极限的拉锯，像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洗礼。

恨吗？怨吗？痛吗？

当然。

恨林淳晴的恶毒，怨刘耀文的疏忽与猜疑，痛那一次次被撕裂的信任。

但此刻，更强烈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她不想再把自己困在冰冷的客房里，困在对刘耀文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的解读里，困在对未来的恐惧和不确定中。为了腹中这个顽强的小生命，也为了……放过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她爱刘耀文，这份爱历经两世，早已刻入骨髓。即使此刻心口还在渗血，那份爱意也未曾熄灭。但爱，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充满猜忌、隐瞒、互相折磨的牢笼。或许，是时候给彼此一条生路了。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放手。

不是放弃爱，而是放过彼此在这段关系里痛苦的纠缠。她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先把自己和孩子安顿好。而刘耀文……他或许也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他无法理解的“苦衷”，去真正看清他自己的心。

叶佳敏支撑着坐起身，动作缓慢而小心。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略过那些未读的新闻推送，直接拨通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拨打的号码。

电话接通，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李律师您好，我是叶佳敏。我需要您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关于财产分割，我只要我名下的个人资产和我凭借技术专利获得的分红。刘氏集团的股份、刘耀文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和其他资产，我分文不取。孩子的抚养权，归我。探视权……可以协商。” 她顿了顿，补充道，“协议请尽快起草好，发给我。另外，请暂时保密，在协议最终签署前，不要通知对方。”

下一步，是那个她守护了两世的秘密。既然决定离开，她不想再带着这个沉重的枷锁。她要告诉他一切。无论他信不信，无论结果如何。

傍晚，夕阳的余晖终于透过窗帘缝隙，在室内投下一道温暖的金线。叶佳敏请陈伯帮忙，将她小心地扶到别墅顶楼阳光房的小沙发上。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山峦和城市的灯火初上，空气里带着植物的清新气息，让人心神宁静。

她让陈伯通知了刘耀文。

当刘耀文接到陈伯的电话，听说叶佳敏主动要求见他，地点在阳光房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叶佳敏就坐在那里，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她穿着宽松柔软的米色家居服，脸色依旧苍白，她的小腹被柔软的毯子轻轻覆盖着。

刘耀文的心脏狂跳，喉头发紧。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他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靠得太近，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尽的卑微和小心翼翼：“佳敏……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孩子……”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和小腹流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后怕。

叶佳敏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刘耀文，”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们谈谈。”

刘耀文的心猛地一沉，她那平静无波的语气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他几乎是立刻回应：“好，谈！你想谈什么我都听！佳敏，对不起！照片的事助理他查清楚了！是林淳晴故意找角度拍的！我当时烦得要命！我……”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剖白。

叶佳敏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急切的话语。这个动作让刘耀文瞬间噤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照片的事，不重要了。” 她淡淡地说，目光掠过他，投向远方绚烂的晚霞，“我知道你查清楚了。林家，想必也快完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看透的淡然。

刘耀文愣住了。不重要了？那什么才重要？

叶佳敏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眼神复杂。“刘耀文，我知道你这些天对我的好，紧张我，照顾我，结束冷战……都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刘耀文心上。

“不！不是的！佳敏！我爱你！我……” 刘耀文急切地反驳。

“听我说完。” 叶佳敏再次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尘封两世的秘密，缓缓道出：

“上一世，我在这个时候已经死了，我在医院醒来不久后我们就离婚了，我如愿嫁给了顾北辰，可是他就是个小人，他和林国栋联手想要叶氏和刘氏，我怀孕被他家暴，死在了街头，是你发现了我，送我去医院，可是已经太晚了”。

第一段话，如同平地惊雷，刘耀文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天方夜谭！

叶佳敏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平静得近乎残酷的语气诉说：“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到你疯了一样冲到我的尸体旁，看到你抱着我冰冷的身体痛哭失声……看到你查到了顾北辰和他背后林国栋，看到你不顾一切地报复林家，手段狠厉，最终……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刘耀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藤椅扶手才勉强站稳！

“然后，” 叶佳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波动，像是穿越了时空的尘埃，“我重生了”。她看着刘耀文眼中翻江倒海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苦涩地笑了笑，“我回来的目的，很复杂。有对林家和顾北辰的刻骨仇恨，有对你前世因我而死的无尽后悔。

她顿了顿，眼中终于涌上水光，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所以我小心翼翼，讨好你，靠近你。我知道林家是毒蛇，所以拼命提醒你远离他们。我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失去你……我隐瞒了重生的秘密，因为我害怕你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害怕你知道我最初回来，并非纯粹因为爱你……我害怕失去你。”

“车祸那晚，我知道是林国栋的手笔。但我重生回来时力量太弱，没有证据，更怕暴露重生这个最大的秘密，引来不可预知的麻烦，也怕……怕你根本不信。所以我只能隐忍，只能寄希望于改变其他事情来规避……结果，还是没能完全避开。” 她闭了闭眼，泪水滑落，“我知道‘云顶苑’的钢筋有问题，上报了，但被压下了。我也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不能说。”

她抬起泪眼，看向仿佛灵魂都被抽离的刘耀文，带着最深的自嘲和释然：

“这就是我全部的‘苦衷’。一个荒诞离奇，却又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秘密。我最初回来，确实带着复仇和弥补的心。但在和你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在感受你真实的温度后……刘耀文，我爱上你了。不是出于愧疚和弥补，而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这一世的你。”

“所以，当我知道怀孕时，我很高兴，也很害怕。高兴的是我们有了新的纽带，害怕的是……你只是因为孩子才结束冷战。” 她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那张照片，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让我看清了，建立在孩子基础上的破冰，是多么脆弱。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林淳晴，而是信任的缺失，和我这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带来的鸿沟。

此时，叶佳敏却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里面的内容你看一下吧 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哄骗你，那我们就放过彼此，反正本来我的结局就是死去，现在我已经赚了”。泪水随着话音落下

所有的不合理，所有的“未卜先知”，所有的痛苦挣扎，在这一刻，都有了最离奇却又最合理的解释！

巨大的震撼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疼和悔恨！他想起她刚回来时那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的眼神；想起她提起林家时那掩饰不住的恐惧；想起她车祸后醒来，看到他时那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泪光；想起她在书房被质问时那无法辩驳的绝望……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守护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在爱他、怕失去他、和无法言说的痛苦中煎熬！

而他做了什么？他用猜疑和冷漠，将她推得更远！他指责她隐瞒，却不知道她背负的是怎样一个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真相！他甚至……让她误以为他对她的好，仅仅是因为孩子！

“佳敏……” 刘耀文几步冲到她面前，没有像以前那样强势地拥抱她，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单膝跪在了她面前的小地毯上。

他仰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放在小腹上的手。

“对不起……” 他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对不起……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悔恨几乎将他淹没。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感受着她的温度。

“不是因为孩子……” 他拼命摇头，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我爱你！佳敏！我爱的是你！从始至终，爱的都是你叶佳敏这个人！不是因为孩子才结束冷战，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害怕到……只要想到你可能出事，所有的愤怒和猜疑都变得微不足道！孩子是我们的珍宝，但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坦诚。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我知道我伤你太深……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重新学习信任你、守护你的机会。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才重新找回的彼此！”

“那个秘密……”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中是深切的痛楚和理解，“它太重了……对不起，让你独自背负了那么久。无论它多么离奇，我信你！佳敏，我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从今以后，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