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8）

今夜是停灵最后一日，其实并不太平静。南歆在后院都能隐隐听见前院亲属们哀切的哭泣声。

宫子羽也被叫去守灵了，现在嫡系里除了南歆，应该没人会不在那个地方。

她侧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对于这场浩劫，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宫门的灾难。

他们本是好心，收留上门求助的门派，结果却是无锋算计的一场阴谋。这一次宫门受创，怕是要好多年才能休养回来。

而对于那些夹在宫门与无锋之中，不肯向无锋低头，中立求援的门派，他们宫门只怕是，无力再帮扶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宫门的未来，是会走向‘洁身自好’的隐世家族吗？

无锋，到底与宫门有什么纠葛呢？

沉思着，南歆渐渐睡了过去。

……

天边的一条白线刚刚出现时，南歆就已经醒了过来。洗漱完穿好素衣，戴上白色的抹额，南歆先去和宫子羽会了面。

她再次见到了大哥宫唤羽，受伤那段时间，除了宫子羽，他是来得最勤的人。虽然不是亲生兄弟妹，但是这个哥哥对他俩都很好。

南歆朝他笑了笑。

宫歆羽大哥，早安。

宫唤羽早安？

宫唤羽好吧，妹妹也早安。

众人聚集后，两宫宫主的灵柩被抬往了后山祠堂。南歆和宫子羽并肩走在人群后面，他突然戳了戳她的胳膊。

“姐姐，你看宫远徵。我说的没错吧，他现在这个样子呆呆的，真像个木头人。”

南歆抬眼看去，那日瞪着他们，说他们是两个笨蛋的小孩，现在一脸木然地注视着前方。

当时他虽然语气不好，但是他神情很鲜活啊。哪里像现在，似乎连哭是什么滋味都忘记了。

南歆皱眉，轻轻拍了下宫子羽的后脑瓜子，他哎呦一声，“姐你干嘛？”

宫歆羽叫什么叫，我都没使力。

宫歆羽他是我们宫家的人，也是我们的弟弟，以后不许随便说人家是木头人。

“木头人又不是我先叫的。”宫子羽不服气，嘀嘀咕咕：“他以前还骂我们是小野种，更难听呢，姐你当时还哭了。”

南歆沉默，这个记忆倒是有点印象。哎呀不管了，小孩子童言无忌，她是个大人，总不能斤斤计较吧。

南歆谆谆教诲道。

宫歆羽弟弟，一些回忆，我们要学会取舍，不能永远记得别人的不好，再借机抨击对方。

宫歆羽远徵弟弟失去了亲人，他不是木头人，也不是不会哭，是害怕哭泣后再没有能帮他擦眼泪的人。

南歆越说，宫子羽拽着她的手越紧，搞得南歆以为他是深深听进去了，心情激动才会如此。顿时老怀欣慰，接着道。

宫歆羽他现在正需要安慰，你千万别当面给人家取什么破外号，不然梁子就结下来了。

宫歆羽木头人多难听啊，还不如叫冰冰，叠词听起来可爱多了。

冷冰冰的，像个小冰棍，简称冰冰吧。

“姐，你别说了。”冰冰什么呀冰冰，宫子羽现在觉得自己才要被冰冻死了，“你看看你旁边。”

宫歆羽啥？

她的头终于摆过去，一下就看见一张咬牙切齿的小脸，他的一双大眼睛正狠狠瞪着他俩，此人就是他们刚刚话题的主人公。

南歆一下挑了挑眉，被偷听到了？她顿时恶趣味浓生，忍不住逗弄小孩。

宫歆羽哎呀？冰冰？这么巧！

“姐……”宫子羽动动嘴唇，他姐真是绝了，刚刚还教自己不要当面给人家取绰号，她自己却一口叫了出来。

宫远徵憋红了小脸，愤怒地说道：“我才不是冰冰。”

南歆一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生动多了。

宫歆羽好的，冰冰。

他咬着唇，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宫远徵长长的睫毛颤动，他刚刚明明听见她说，他不是木头人，也不是不会哭。上一个这样安慰他的人，是尚角哥哥。

但是她怎么能一边让人觉得温暖，一边又让人觉得讨厌呢？

宫远徵抿紧唇，什么冰冰嘛，难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