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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玄正悲剧

无论是担忧自家儿子的江宗主魏客卿,还是得意于自己儿子天之骄子,把江家都灭门了的温宗主,亦或是亲眼看到欺负了自家女儿/侄女的小混蛋不好拿捏的蓝家兄弟,都不及仙门百家来得震撼。

      他们这些小世家在各大家族中夹缝求存本来就不容易,将来温家若是有这么一子,温若寒就成了这仙门百家的无冕之王。

      连五大世家之一的江家都能说灭就灭,那他们这些小家族呢?

      水镜中的蓝氏女笑嘻嘻道:“温家公子昭和夷陵老祖魏无羡究竟谁更帅?”

      (当然是夷陵老祖,丰神俊朗,雅痞风流,宗之潇洒美少年。看昭哥哥把人欺负得多可怜?那种又恨又无奈的眼神,真是看得人心痒痒,好像再欺负欺负他啊。)

      (我也觉得夷陵老祖更好看,主要是美、强、惨,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跳下悬崖那一刻,仍然如竹节一样不肯弯腰曲膝,太……让人想欺负他了。)

      (你们太坏了,我选昭爸爸。这种智珠在握,天下我有的霸气,就让人想跪下叫他霸霸。你们注意到没有?昭爸爸虽然灭人全家,还一路追杀,但夷陵老祖是心甘情愿自己跳下去的!)

      (我就服这个‘心甘情愿’,断了你所有后路,拆了你扔过来的所有套路,还拿最在意的师弟当威胁,魏无羡不心甘情愿,还有别的出路?)

      (你们这些人真是……喜欢夷陵老祖的,是想欺负他吧?真当你们是温昭?人家陈情一曲,万鬼哭嚎,不怕半夜睡着睡着,魂儿没了?还有喜欢温昭的,人家缺你一个跪下叫霸霸?真在他手底下混,只怕出场五百章,他都不会记得你姓甚名谁。)

      (哎,你们都不关心一下那个师弟吗?是不是三毒圣手啊?只有三天时间,他到底逃脱了没有)

      (楼上历史不及格?温昭灭云梦江氏,除了夷陵老祖魏无羡,三毒圣手江晚吟,和江枫眠的长女金江氏之外,莲花坞连一条狗都没有逃脱。夷陵老祖活着的师弟,当然只有三毒圣手。)

      “欺人太甚!”虞紫鸢指尖一道紫色的电流闪过,她面前的长桌拦腰断开。可怜她一个女人,挺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大肚子,还有力气发这么大的火。

      坐在她不远,一个白衣素雅的女子有些受不了她:“你小心一点儿,就算再气,也别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虞紫鸢双目喷火:“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被人灭了全家鸡犬不留的不是你家!你知道莲花坞有多少人吗?长老客卿,加上弟子,一共两千多人,两千多人!还有我的儿子和女儿……没了江家,没了父母庇护,他们该怎么办?”

      那女子也吼道:“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眼睛瞎了吗?那个被人逼着跳下乱葬岗的是我儿子!我的儿子!就为了让你儿子多活三天!你儿子女儿不容易,我儿子就很容易?他才刚刚为你儿子剖了丹,就被扔到乱葬岗里,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三个时辰……”

      说到后来,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虞紫鸢心虚的后退半步,硬声道:“你不是抱山散人的弟子吗?你不是很厉害吗?莲花坞被灭,你们两口子总常年在外,应该能逃脱的,怎么不在孩子们身边?”

      那白衣女子正是抱山散人的入世弟子——藏色散人。

      藏色散人心里也嘀咕:对呀,那时候我在哪里?难道和长泽一起回了莲花坞,也葬送在这里了?

      “还是先看看你儿子够不够聪明,能不能逃脱温家那个小畜生的爪牙吧!他那条命可是金贵,用着我儿子的金丹,还有我儿子拿命给他换来的三天时间。”一想到这个江家的小子让他儿子牺牲至此,她就恨不得把他掐死在襁褓里。

      这次,绝对不能让长泽把儿子送回莲花坞!

      (肯定是逃脱了的呀,不然哪有后来在射日战场上三毒、紫电并用的三毒圣手?)

      (虽然三毒圣手的一身都很坎坷,但这次的确是逃脱了的。)

      “没有逃脱哦。”蓝氏女丝毫不知道她笑眯眯的打破了两个母亲的心,继续道:“从云梦江氏中三毒本人的随笔中考察到,他当时跟他师兄越好了,在夷陵山下一处茶寮碰面。他师兄给他争取的这三天时间,他都用来等在那个破茶寮里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等一天就该知道不对劲了,赶紧跑啊,那破茶寮是能给你长出一个师兄来吗?一直等在那里,脑子在想什么啊?)

      (三毒有时候就是一根筋,他师兄说在那里碰头,他就真的乖乖等着了。)

      (怕吧?他爹爹娘亲不要他了,师弟师妹们成群结队去了另一个世界,师兄明明说好在这里碰头的,要是等不来,是不是也不要他了?)

      (所以就一直等在那里,万一等着等着,人就来了呢?)

      (可终究没有等来他的师兄,却等来了灭他满门的温狗。)

      “你这个儿子怎么教的?是傻子吗?敢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守着一个破茶寮等三天!他是不是嫌命长了?”藏色散人为自己儿子的一条命不值得,牺牲至此,就为争取三天时间。结果这三天,他那个蠢师弟就在原地踏步。

      虞紫鸢:“……”

      无话可说。

      她也觉得自己儿子蠢,藏色的儿子又不是他亲哥,还不快跑去找自己的外祖姐姐,不求光复家族,好歹有个庇护的场所啊。

      落在温家那个小畜生的手里,她儿子又要吃多少苦?

      (不是,三毒不是纵横仙门好多年吗?难道他还有办法在温昭手底下保命?)

      (对呀,温昭这人心肠狠辣,肯定要将江家这最后一根苗拔了才放心,怎么会容三毒有命在)

      “三毒自然是要感谢他的老师蓝启仁了,好歹一日为师,就算不能终身为父,也还是会照拂一把的。”蓝氏女对着水镜前的人洋洋得意道:“温昭奇诡手腕,但他那个年代也是英才辈出,蓝氏泽芜君连横抗温,蓝启仁老先生也在外奔波,以姑苏蓝氏多年桃李芬芳,争取射日之争战场上的力量。三毒在他手下受教过一年,听说云梦江氏被灭,蓝启仁才奔波至此。”

      “多谢蓝二公子。”江枫眠向蓝启仁一揖到底:“我那孽子,将来就拜托你了。”

      蓝启仁现在也在兰室讲课,有时觉得下面坐着的那些学生一个个蠢钝如猪,道理说不明白,死记硬背都不会。若不是兄长常年闭关,他更愿意出门游历,夜猎除祟。

      没想到,十几年后,他还在讲学?

      “江宗主客气,既然是我的学生,为他奔波一些路程也是应该的。何况,温家小儿……哼!”蓝二公子瞥一眼温若寒,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坐到青蘅君的另一边。

      (蓝启仁也是悲剧,教书育人几十年,一场射日指正,打光了大半学生。接着又教书育人几十年,一场神魔大战,再打光大半学生,最后侄儿死了,侄媳妇死了,侄孙死了,侄外孙都死了。)

      (晚年病床前,只有一个从就小嫌弃的小辣椒和一个看不顺眼很多年的学生在伺候)

      (可是,玄正年间,有谁的人生不是一个餐桌,上面放满了悲剧?)

      (都说玄正狠人多,但做人不狠,性命不保。若是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谁不想把生活经营得像诗一样,像画一样?)

      (那些成名的,哪一个不是一身狼狈?一生狼狈?一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一生都是一片狼藉。)

      (夷陵老祖,自幼父母双亡,流浪四五年,被人打被狗咬,好不容易被他的江叔叔捡回去过了几天像样的日子,结果莲花坞一场血洗,家没了。剖金丹,修鬼道,报仇雪恨了,也天下不容了。最后背着满身骂名,狼狈不堪的逃离这个世界。)

      (三毒圣手,前面十几年都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虽然父母不和,但他江家少主的地位稳固,上有姐姐师兄疼爱,下有师弟师妹爱戴。结果一夜之间,家毁人亡,战场上横冲直撞,拿命来赌,终于在父母离开后撑起了那个只剩名头的云梦江氏。后来呢?姐姐死了,师兄没了,执念成魔,半生癫狂。)

      (泽芜君也一样,说得好听出身名门世家,可刚出生就被从母亲身边抱走,父亲少见,母亲更要掰着指头算日子才能盼来一面。从小跟着叔父长大,后来还要拉扯弟弟,把自己变成一个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泽芜君。后来啊,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重建一家的重任,面面俱到思虑周全。结义的大哥死了怪他,三弟死了也怪他。可他这一生样样不如意,事事不顺心,又该去怪谁?“

      (他谁都没有怪,不过是余生成灰怪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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