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如水:
已经三个月了，那消失的水镜再也没出现，仙门百家却是被那水镜牵累得动荡不安。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五大世家各有各的动作，纷纷逼着依附他们的家族表态，那些本来就想着左右逢源的家族日子一下子就艰难了起来。
原本以为水镜出现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大机缘，哪知机缘是有，最上面那五大世家却各个想着敲骨吸髓，将机缘把握在自己手里，让他们连一口汤都喝不到。
什么水镜机缘，巴不得再也不出现，让五大世家内斗消耗干净最好！
呸！
然天不从人愿，那个消失了的水镜又出现了！
还是那个蓝氏女蓝笑，身上仙气飘飘的蓝氏校服也换成了紧身的劲装。
“好久不见，大家有没有想我啊？”蓝笑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云深不知处的头顶。
蓝启仁还是看不惯这个蓝家后辈的言行举止，但他这几个月被青蘅君支使得犹如老黄牛，现在也懒得说教，反正那后世之人也听不到。
（主播这是在哪里？）
（这么久不开直播，我还以为主播放弃讲解玄正史了。）
（玄正这个年代，光是各种专题就有几十个，养活了不少靠玄正历史活下去的专家。人家把该分析的都分析了个透彻，主播能讲的，也就只有逸闻趣事和那些比较珍贵的回溯了。）
（我们也不乐意听那些秃头专家的分析讲解，就乐意看主播的视频回溯。）
蓝笑哈哈笑道：“放心，我还没有放弃玄正史。我在的这个地方，就是古金州城，这里就是温昭大破莲花坞后，选的第一个西南行政中心。今天我们就沿着射日之征的战场再走一遍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路。”
仙门百家：“……”
你总算讲了点儿实际的东西，蓝氏女与温家子的恩恩怨怨他们没兴趣，三毒圣手的情劫也不是最重要的。还是射日之征这种大事，才值得大书特书嘛。
“金州城处在濛水与金水的交界处，又有娄山和大乌山两座大山作为天险，水路交通发达，易守难攻，的确是一个很适合作为一个发号施令，集结军事的大本营。”蓝氏女在城中走了一圈儿，八千年后繁华热闹的街市清晰的出现在水镜上，那些没听过没见过的法器灵物看得他们心中痒痒。
作为现在的金州之主，江枫眠回忆了一下金州的地形，向其他几个大家族表示，金州的确如蓝笑所说，不过金州城外除了娄山和大乌山，还有一座凉山，都是天险。
想来后世沧海上田，这座凉山不在了吧？
又过了一阵，蓝氏女来到城外娄山高岗上的一处木楼，楼上有十几个穿着江氏校服的修士守着，排阵据角俨然有序，像是随时准备应战。
蓝笑上去交流了好一会儿功夫，其中一个江氏子弟才勉强点了点头，蓝笑把自己的佩剑解下来给他，江氏子弟才让出一条路，让蓝笑过去。
蓝笑吭哧吭哧的爬上木楼，站在木楼的最顶层，一眼望去，除了金州城尽收眼底外，城外的江河山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蓝笑站在木楼上望着远处，指着那些山川幽谷：“在玄正年间，灵气与怨气失衡，地府之路断绝。山间幽谷多生精怪妖兽，人死也容易怨气加身，变成厉鬼。”
“玄正那个年代生命安全是很没有保障的，你要是住在大城镇还好一些，起码有仙门镇守当地，小的精怪厉鬼也能招架得住，但要是住在乡下深山中，即使一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说不定都没人知道。”蓝氏女讲到此处，十分的惋惜怜悯。
但她的说法，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共鸣。就连和尚出身的蓝家都没有多少人能感同身受。
是啊，的确是可怜。可这些凡人穷苦愚昧，自身又没有仙缘，他们这些仙门又能如何呢？
就算是第一世家的温家，也没有那个财力人手将这些穷苦百姓找出来妥善安顿。他们能做的，不过是保护自己治下的百姓不受鬼魅侵扰。
“这些死了的人，死于非命，受怨气侵袭，变成害人的鬼魅，再去害其他的凡人。这场灾难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卷进来的性命也越来越多，最后大到普通仙门无法收拾，甚至惹来灭门惨祸，造成重大的生命财产损失，给当时的社会稳定性带来致命的打击。”蓝笑感叹：“其实谁能想到最初的祸源，或许只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仙门弟子就能掐灭呢？”
“任由这样的祸事连续发生，就是在到处放火。仙门百家成了灭火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有一天灭火器里的灭火剂用完了，那这个世界也就沦为妖兽鬼魅的乐园了。”
嚯！！！
仙门顿时哗然，一开始他们觉得蓝氏女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可是听完之后，他们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再简单不过的因果道理，他们这些修仙多年，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况，这样的例子已经出过很多次了，那些镇守在穷乡僻壤的小世家什么时候兴起的，又什么时候消失的？每年又有多少这样悄无声息消失的家族？
他们从来没有留心过，只仰望比他们更高贵的世家，对那些被他们踩在脚下凡土微尘不屑一顾。
莲花坞的校场上
“现在还忙着争权夺利，殊不知泼天祸事近在眼前。”藏色散人讽刺道。
她下山游历，多的是四处碰壁的经验，世家大族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说话做事套路多，跟他们一起夜猎，妖兽厉鬼不能好好杀，还要防着他们借你的手来害别人，或者借别人的手来害你，真是不痛快极了。
江枫眠作为世家中的头头，无话可说。虞紫鸢抱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她日子到了，生了个女儿。她一向以自己的家世自豪，可想到娘家前几天送过来的信就觉得心烦，整天让她在江枫眠面前提携娘家。娘家是过不下去了吗？
不是，不过是想通过江氏跟其他四大家族搭上关系，不想被这次水镜带来的变故抛到后头罢了。
虞紫鸢天骄一样的女子，骨子里带着清高，对名利富贵带着天生的鄙视，又一心爱慕江枫眠，更是连长女都出生了，自然不耐烦娘家那边的纠缠。
祸患就在眼前，谁都看得出来。可是该怎么解决这个祸患？
谁家都没那个能力救济天下。
魏长泽安抚妻子几句，道：“对于后世，这是玄正年间的惨事。他们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我们且看一看后人。”
水镜中镜头一变，一朵金星雪浪出现在水镜中，蓝笑的声音传来：“瞭望塔是敛芳尊惠及万世的政绩之一，敛芳尊洞察世事，很快察觉了这个祸源，着手在偏僻荒凉的地方修建了一千多座瞭望塔，并征发各世家子弟守塔。这塔不仅能观察方圆百里内，无论是敌人还是邪祟都能收入眼里，你们看这里，还有报警设备，守塔弟子观察到的情况顷刻就能传入金州城中。后来继任的仙督，每一个都将这个政策施行下去。现在全世界已经有十万座瞭望塔了”蓝氏女将瞭望塔上的瞭望台、报警器，还有家徽一一展现在水镜中，总结道：“瞭望塔的建立，大大的减缓了因邪祟为祸酿成的惨剧，为金氏仙督敛芳尊的万世美名奠定了一块重要基石。”
瞭望塔、金氏仙督，还有那一朵盛开的金星雪浪将金麟台上的金氏子弟讲得热血沸腾。
他们金家在五大世家中垫底多年，金光善上台后快五年，江氏才因为内乱取代了金氏的位置。再往上，就是蓝家、聂家、温家，他们是不敢想的，就是金光善也准备好了三十年、四十年的计划来对付这两家、
现在水镜告诉他，他们金家要出一个仙督，雄才大略，青史留名。这真是……真是……
金光善凭着一家之主的定性稳住了，其他的金氏子弟却一个个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仿佛家族腾飞就在眼前。
金夫人默然的看着这一切，她觉得金家的一切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这个敛芳尊，或许是金家的子孙，但真的是她的孩子吗？
金夫人不确定。
江氏的人有些莫名其妙，金州城是他们江家的地方，瞭望塔却刻着金家的金星雪浪，但守塔的又是他们江氏的子弟？
这有些欺负人了啊，金家仙督要修瞭望塔，惠及万民，他们也不反对，江枫眠甚至会大力支持。但一个家族的家徽，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印记。金家的家徽出现在江家的地盘儿，那是江氏权柄的衰落，他们能高兴就有鬼了。
水镜中也有后人问到：
（金州城属于云梦江氏，怎么出现金家的家徽？）
（额~敛芳尊修建瞭望塔的时候，大概是三毒最穷的时候，他大概是没钱？）
（云梦江氏被温家洗劫一空，三毒圣手白手起家，他的母家眉山虞氏除了在最初的时候响应过三毒，就再也没出现过~三毒的姐姐在历史上靠生出宣威尊者留下名字，本人并没有什么事迹留下来，指望她赚钱养家顾及够玄，夷陵老祖出了名的穷，也不可能生财有道~）
（所以，整个江氏就靠三毒圣手一个人撑着？后来莲花坞号称湖底可铺金，都是三毒圣手赚来的？）
（也不能说夷陵老祖不事生产吧？没有夷陵老祖的鬼道威慑，三毒圣手就算想赚钱，也没那么容易。）
（夷陵老祖鬼道大成后才活了几年啊？他死的时候，三毒圣手还是那个处处被挤压排斥的江小宗主呢。）
（记录这段历史的人也是够有意思的，一个“小”字将三毒圣手的尴尬无奈道尽，江澄怎么也算父死子继，谁家老子死了，儿子继位就要加一个“小”字的？）
（有史记载，瞭望塔于玄正二十五年开始建立，玄正二十五年，正是夷陵老祖死后的第二年。那个时候的三毒圣手，的确穷得叮当乱响。）
云梦江氏
藏色散人：“什么？！玄正二十五年阿婴就已经死了一年之久？！阿婴不过才二十四！也就是说，阿婴二十三岁就……”
魏长泽抱住差点儿昏过去的藏色散人：“藏色，冷静一点儿，这次不会了，我们的阿婴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人可以阻拦他的！”
藏色散人泪眼朦胧看向魏长泽，眼中似乎在问：“真的会这样吗？”
魏长泽肯定道：“一定会！”
两夫妻抱在一起消化儿子英年早逝的惊天噩耗，虞紫鸢抱着孩子像江枫眠靠近了一些。知道自己死在莲花坞后，自己的娘家只在最初照拂了一下自己的儿子，虞紫鸢怎能不气愤？
那一封封娘家过来的书信化成一道道耳光狠狠扇在扇在她脸上，昔日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的嘴脸也变成了令一张伪善虚假的脸庞。
真是……好恶心。
江枫眠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或者说他更清醒一些。虞家把虞三娘嫁过来，本来就不是为了成全虞三娘的所谓爱情，联姻联姻，那是两个家族关于利益的暂时合作盟约，江家无利可图，虞家自然退避三舍，能在阿澄最初照拂一下，已经算是良心未泯了。
至于虞家近日频繁给虞三娘送来书信，江枫眠知道得一清二楚。或许让他知道虞紫鸢此时心中所想，反倒觉得可笑。
虞家给了虞三娘金尊玉贵的生活，教她修为、给她宠爱，从来都不是不求回报的。嫁入江家是一个，只是虞三娘爱慕他，所以不觉得苦，让她借夫家的势力提拔娘家又是一个，虞三娘什么都不做，虞家就要大大的恼怒了。到时候虞三娘引以为傲的虞家女身份，也不如现在牢固了。
江枫眠在意的，是阿澄怎么也这么穷？继孙子成为史上最穷仙督之后，江枫眠又知道了儿子是个穷光蛋，想着自己是不是多准备一些灵石法器多埋几个地方？一个地方被抄了，还有其他的地方补缺。
水镜中的蓝笑开始讲解金州城瞭望塔上金氏家徽的来历：“金州城的瞭望塔上为什么会有金家的家徽？这涉及到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首先，那是时候的三毒圣手真的很穷，穷到什么地步呢？史书上说他举债渡荒年，家里连个仆人都请不起，江家弟子最初的大锅饭都是其长姐操劳。这里有个典故啊，江家在江枫眠在的时候，江氏子弟除邪祟的筹资是一颗下品灵石，或者二十两银子。到了江澄当家做主，除邪祟的筹资长到十颗下品灵石，一百两银子的天价。江枫眠时期的云梦江氏时常有百姓送莲藕、西瓜，或者鲜鱼上门，江枫眠为示亲民，准许百姓在莲花坞门前摆摊市货。江澄时期门可罗雀，百姓远避，大家纷纷抱怨江澄不如其父，死要钱。”蓝笑讲着讲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就算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玄门仙首也有恨不得抹干净的丑事秘闻，三毒圣手要是知道我在这里将他穷得那些年广而告之，大概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掐死我。”
可是，他连魂魄都没有了，怎么从坟墓里跳出来？整个江氏都气氛低迷，他们云梦江家在玄正时期，就没有多少好的时候。
虞紫鸢看了看怀里的小小婴孩儿，默默的抱紧。她的首饰灵石什么的，也需好好攒起来了，堂堂世家小姐公子落难，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江枫眠羞愧的低下头，这叫什么事儿？
“金州城位于云梦、姑苏的交界处，在江枫眠时期，江家曾在这里斩杀过古兽烛九阴，免一城倾灭，又制定政策抚育惠及当地百姓，江枫眠在这里很得民心。据说温昭占领此城的时候，金州城的仙门张氏全族战死，百姓不愿在温家的统治之下，纷纷远避他乡，城中十室九空，街道荒凉。”
江枫眠一愣，随即有些心酸。金州城中斩烛九阴，那是他的成名之战，至于制定的什么政策抚育惠及百姓，他并没有做，不过是和张氏约好有除不了的邪祟，他江枫眠可以不计筹资出手，但作为交换条件，张氏为百姓夜猎筹资不得超过二十两，张氏子孙不可对凡人使用仙门手段。这不过是江家最基础的弟子准则，竟值得一城百姓如此忠义？
他轻轻松松死在莲花坞，却苦了他云梦治下的家族百姓。
“后来，江枫眠的儿子江澄夺回金州城，那些远避的百姓才又回来。”蓝笑嘟了嘟嘴，道：“但是，在历史的记载中，金州城有十年，都是我们姑苏蓝氏在此安营扎寨、坐镇一城，蓝氏的相关记录上，也有金州城的赋税夜猎收入，甚至濛水、金水的水路交通上，跑的都是蓝氏的货船。”
很多人都在说姑苏蓝氏欺负江澄年少力弱了，蓝笑却道：“大家知道，在那个时候，我们蓝家也才刚刚起来，靠泽芜君这个少年宗主勉力支撑，跟江家也就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只要三毒圣手不放手，金州城绝不可能归到蓝氏名下。而且这个归属，只有短短十年时间，时间一到，三毒圣手可是一个时辰都没有耽误，就把金州城收回去了的。”
江枫眠犹豫道：“难道？阿澄是跟蓝氏举债，拿了金州城当押资？”
虞紫鸢：……
不，她的儿子不能这么穷！
“历史上很多专家都觉得这是三毒圣手穷疯了的一个证据，不过也有不同的专家提出另一个观点。”蓝笑给大家解释道：“金州城划到蓝氏名下的时间很特别，就在夷陵老祖被围剿前的一个月。很多专家认为，这是三毒圣手向蓝氏妥协后的一种政治输出，目的是想蓝氏与他联手保住夷陵老祖。毕竟那时候泽芜君也是真的穷，云深不知处仙府被烧之后断断续续快八年才修好，更不要说射日之征中所损耗的物资。”
“什么？蓝氏不可能出面保夷陵老祖？”蓝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怎么可能？那是一个金州城！是，蓝氏在金麟台上有子弟丧命于夷陵老祖之手，但~怎么说呢？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明面上，蓝氏必须为蓝氏丧命的子弟向夷陵老祖讨一个公道，但私底下并不影响这种交易的。何况，你们忘了吗？夷陵老祖除了是三毒的师兄，还是蓝启仁的学生，蓝忘机的道侣，金麟台上的事情，谁心里没一杆秤？泽芜君不是傻子，只是那时的金家，势大啊~”蓝笑那一波三折的拖音，将大战后姑苏蓝氏的尴尬道尽。
藏色散人心里倒是好受了一些，她儿子肝胆相照的师弟至少是为他努力过的。
魏长泽心里却不以为意，少宗主保阿婴，或许有情分在里面，但绝不会只因为情分。
果然，蓝笑证实了他的猜测：“至于三毒为什么用一人换一城，值得吗？其实很值得！那时候的夷陵老祖和三毒圣手已经闹崩了，这俩师兄弟为了温氏岐黄一脉决裂，但只要夷陵老祖活着一天，想对付云梦江氏的人就必须顾及这位鬼道祖师，反之亦然。江澄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失掉夷陵老祖这个屏障，他的日子还要穷三分。一座金州城换一个夷陵老祖，太值得了。甚至我猜测，泽芜君和三毒圣手原本的交易是夷陵老祖活命，金州城彻底归姑苏蓝氏。可惜最后夷陵老祖魂丧乱葬岗，这个交易自然不算数，不过咱们姑苏蓝氏好歹出工出力，才得了这十年的管辖
额~这章黑的人有点儿多啊，蓝漂亮风评受害，舅舅风评受害，眉山虞氏风评受害。不过我不想把人写成简单的非黑即白，所以加了一些灰色颜料进去，大家凑合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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