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情,可最后再也无法抽身的,却是边伯贤。
米娅不再和知更说话,随手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上去,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不大不小的敲击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知更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
居然是边伯贤啊。
边伯贤总以为计划实施的第一天,是他和知更遇见的第一天。
知更知道,不是的。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动心的人。
她遇见知更,远远比知更遇见她早的多。
只是边伯贤不知道。
或者说,他早就忘了自己。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许是林父觉得一个小孩子,肯定不记事,这才让那件事一帧又一帧清晰地记在了知更的脑子里。
她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是父亲刻意为之。
她知道,秦阿姨死于父亲之手。
她也知道,因为秦阿姨的逝世,边叔叔精神恍惚,从高楼坠落,边伯贤,成了孤儿。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伴随着她从小到大在父亲书房外不经意间的听见,伴随着她可以寻找到的证据。
她只是一个孩子,无权无势,就算想要大义灭亲,也不是正确的时候。
后来,她总是去收养边伯贤的孤儿院,时不时托人递给边伯贤自己房间里堆的玩具。
还有家里阿姨做的那些好吃的不行不行的小饼干。
天道轮回,恶人自有收。
父亲终究还是锒铛入狱,一颗子弹,决定了他的命。
知更也成了没有家的孩子。
家里阿姨顾念她,收养她。
不到十八,她进了娱乐圈,拼死打拼,只为给阿姨更好的生活。
她也关注边伯贤,到底是秦阿姨的孩子,十四五岁就出落得润朗清冽。
星探一双火眼,相中了边伯贤,一炮而红。
再后来,再后来边伯贤按着计划勾着知更,知更也愿者上钩。
阿姨早在几年前寿终正寝。
这世间也再没了她的牵挂。
除了,边伯贤。
那是她从小就想弥补的人。
就连边伯贤一直以为的那个哥哥,也不过是她一直捐钱救助的一个残疾人,而已。
她愿者上钩。
她任由他在她身上发泄。
她爱他,却不能表露丝毫。
万丈深渊,十几年来的折磨,她已经受够了,不想让边伯贤的余生也受着。
只是米娅,是她计划里唯一的意外。
门被人一脚踹开,呼啦呼啦的风翻涌而进。
知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一双眸子霍然睁开。
瞳孔骤缩,还是抵不过宿命吗?
他,还是来了。
米娅敲桌子的动作一滞,仅一个眼神,边伯贤就明白了米娅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强行挪开凝在知更身上的视线,转身关了门。
米娅看着边伯贤手里的大包小包,倒是讶异地挑了挑眉。
边伯贤得了米娅的默许,挪着步子到了知更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知更脸上纵横交错的血迹。
帕子上血迹斑驳,映衬着边伯贤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干净得过分。
知更试图躲开边伯贤的手,却被边伯贤一把掐住下巴,动作虽利落,嘴上的温柔差点让知更忘记两人的处境。
边伯贤岸岸,乖一点,别动。
知更是真的不再动了,她看着边伯贤眼底遮不住的乌青,叹了口气。
知更边伯贤,何必呢
边伯贤的手顿了一下,丢掉用完的帕子,从包里掏出了厚厚的家居服,想要穿在知更身上,发现知更被锁链捆绑的双手,拿着衣服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他没回头,带着浓浓的祈求与询问,开口。
边伯贤给我钥匙。
米娅眯眼,从衣服里拽出挂着钥匙的红绳,没摘,看着眼前卑微的,她的哥哥,愤怒从心口燃烧。
凭什么?
为了一个仇人,来求自己的妹妹?
米娅边伯贤,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米娅一把揪下脖子间的红绳,走到一边的池子旁
米娅哥,你要是愿意从那边爬过来,我就不把这把钥匙,丢在我准备好的硫酸池里。
米娅眉角上扬,得意地看着知更,满是挑衅,她不信,那样骄傲的边伯贤,会为了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像狗找骨头一样的爬去拿自己手里的钥匙。
知更闭了眼,她也不是不信,只是不敢赌。
毕竟,她对边伯贤,可向来没有好脸色,更不要说,还隔着人命。
可是,下一刻,米娅的尖叫声响起。
她看见她骄傲如斯的哥哥,那个从未屈服的边伯贤,跪在了地上,双手并用,在脏污的地上,爬。
知更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匆匆爬行的边伯贤,知更红了眼眶,边伯贤的背影愈加模糊。
知更边伯贤,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边伯贤掩下眸底的苦涩,加快了速度。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岸岸就能少受一会儿罪。
米娅舀了一玻璃瓶的硫酸,倒在了边伯贤前行的地上,冷声冷气
米娅从这里爬过来。
知更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她被绑后醒来看见米娅的时候,她就知道,米娅心是狠的,她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可米娅的狠厉,还是跌破了知更的眼界。
她没想到,仅仅是为了报复自己,她竟然连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都能下手。
眼看着边伯贤离那滩硫酸越来越近,知更的心一点一点地绞了起来。
知更想,万蚁噬心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知更边伯贤,我害死你爸妈,还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你还救我,有病吧你!
边伯贤没理会,继续往前爬。
米娅边伯贤,你
边伯贤你给老子闭嘴!
边伯贤回头,眼眸通红
边伯贤老子救老子的女人,你插什么嘴!”
知更动了动嘴皮子,挺想脱口而出一句:我还不能选择不活了。
看着地上狼狈的边伯贤,还是没说出来。
边伯贤速度很快,皮肤和衣服在硫酸的浇灼下嘶嘶作响,腐蚀的酸臭味四散。
知更没忍住,撇过了头。
这人
有病
知更嘴里苦涩,比小时候偷尝的苦瓜还要苦,还要难受。
时间像被慢放,知更觉得,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再回神,是铁链被打开,厚重的棉服套在自己身上,边伯贤血肉模糊的手在干净的衣服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残缺掌印。
知更倔强地不让自己眼里那一团生理盐水掉下来,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边伯贤,嗫嚅了好半天,只一句“疼吗?”
久不进水的嗓子干涸得要冒烟,声音细微幽若,边伯贤可传到边伯贤耳朵里,他觉得清晰动听。
这好像是,这么久以来,阿更对他,第一次关心。
边伯贤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被硫酸侵蚀的皮肤,貌似也不疼了。
米娅随手扔过一个矿泉水瓶
米娅别把自己弄死了,我还等着折磨你呢。
边伯贤没有伸手
臂上青筋紧绷,冷汗已经溢了一层,顺着分明的下颌线,打湿了盖在知更身上的毯子。
毯子上柔顺的毛结成一绺一绺,丑的要死。
知更身上无力,却还是挣扎着起身,摸过水瓶,倒在边伯贤沾了硫酸的皮肤上。
米娅对边伯贤也并不是全无感情的,起码,倒在地上的硫酸,兑到水里,浓度不高。
就是折磨人。
边伯贤傻乎乎地盯着知更翻飞的手指,笑得像个傻子
边伯贤岸岸,你心里还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