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命,人有三生。前一句是奶奶说的,后一句是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的。就是奶奶也从未跟她说起过。因为那时我还不太懂。而现在,猫是不是有九条命我不知道,但人的三生确确实实是都被我经历过了!
就从我的第一生说起吧!因为我的第一生所经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我在这个世上只能待12年!
我出生在北方一个偏远的农村,家乡紧邻黄河的一个河岔子。距离那河岔子大约有几里远的路程。爸爸曾经是教数学的一位初中老师,妈妈很漂亮、也很爱钱。
人都说女人喜欢钱是一件坏事。这句话在我妈妈身上却并不适用,因为她只爱钱!
我妈妈从不在人前摆阔,从不买一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首饰、以及其它一些女人们喜欢的物件。因为她只爱钱。
我曾经亲眼看见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的乳罩断了一根带子,第二天早晨草草地用针线缝缝就继续穿在身上了。虽然这种机会对我来说并不是很多。我从小是跟奶奶长大的。
因为妈妈很爱钱,她跟爸爸结婚后不久,就撺掇爸爸辞去了每月只有几十块钱的工作,和他一起去外地挣钱去了。据说,妈妈回家生我的时候,爸爸仍然一个人留在外地挣钱。但爸爸妈妈给我留下的记忆却很早。
那好像是我刚刚学会坐着的时候。按理是不该这么早就有记忆的,可是偏偏在那时就有了记忆了!
那记忆伴随着“咣!”的一下撞门声。那声音大极了!大得让我心里突然一阵颤抖。
记得我当时正在炕上坐着,那巨大的撞门声就把我吓傻了。多亏奶奶在我旁边!
奶奶一边安慰我,嘴里埋怨着扭头去看那被撞开的门。我也扭头向那里看了。
却见一个巨大的上面带着支架的轮子伴随着哗啦啦的巨响,从门外滚了进来。一个男人双手握着那轮子上面的支架走进屋里。接着,后面第二个轮子也滚进来了!接着一个女人便也跟着进了屋,就急忙向炕上奔了过来,猫着腰笑着对我说道:“小诗!”
我一见怕极了!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奶奶把男人和女人分别指给我看。那时,我脑子里便就有了爸爸妈妈的印迹。这印迹很深!
因为地方实在偏远,村子里根本没有幼儿园。我只能在家里跟奶奶学一些猫狗之类的神话故事。什么乌鸦救母啊!狐狸和黄鼠狼打起来了之类的。
爸爸曾经是老师,母亲更是个大学漏子——据说她高考只差几分。若不是急着挣钱,第二年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呢!所以,我在智力上自然是得天独厚。加之奶奶认真地教,那些猫狗之类的神话故事就被我背的滚瓜乱熟。本想爸妈回来给他们表演一番,可爸妈回来后,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背七步诗!”
我一听傻了眼!
“背不下来吗?靠墙站着!”
爸爸虽然在妈妈的撺掇下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可对我的教育却一点都不马虎!他却也只能在偶尔回来的时候,对我尽一点责任了!
在我的记忆里,每次爸妈回来,我大多数时间都是靠着墙陪着他们的。
这让我自认为不是那里边的虫。每次听说爸妈要回来就不自觉地吓出一身冷汗。还好,爸妈并不是经常回来!
在爸妈不在的日子里,我和奶奶继续延续着小动物们的故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奶奶去世,我被爸妈带到他们打工的地方以后。
那时,我们家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西南靠墙的位置停放着为奶奶准备的寿材。上面用席子盖了几层,底下用砖垫起来很大很大的一个空隙,周围是一大片很高很高的杂草。
按照农村的说法,这些杂草是多少年都不能动的!杂草里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小生态。
院子里除了我和奶奶养的一些像猫狗兔啊、以及鸡鸭鹅猪之类的动物外,小生态里也有一些如老鼠、蛇之类的动物。甚至有时就连黄鼠狼、狐狸之类的,也是经常能够看见的。小生态里的动物就经常与我和奶奶养的动物发生冲突。
这对于我来说,自小就是一个很大的乐趣。
我经常跑到小生态旁边,去看我和奶奶一起养的动物和小生态里面的动物打架。甚至很多时候,我都真心希望小生态里面的动物能够把我和奶奶养的动物打败。
一旦看见我和奶奶养的动物被打败了,我就赶紧跑去喊奶奶。然后跟在奶奶后面骂骂咧咧地拎着那受伤的动物走回屋里。于是我便就有肉吃了!
这种情况却并不多见。因为我和奶奶养的那些动物都很凶。它们甚至还学会了齐心协力!一旦发现小生态里有了什么风吹草动,我和奶奶养的那些动物们便就不分类属地嗷嗷叫着纷纷上前,相互帮衬着直到把小生态里的“异类”赶进寿材下面的空隙里,又突然从另一面窜出来逃走了事。
因为很少见,所以这种情况一旦发生了之后,机会就显得弥足的珍贵。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是唯一能够吃到肉的机会!
想必小生态里的动物们也是这么想的!它们一旦把我和奶奶养的动物打败之后,对于这种吃肉的机会那是万万不能放过的!这导致我和小生态里的动物直接发生了冲突。
这冲突源于一只几近长成的大鸡仔儿。它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刚刚学会离开鸡妈妈,就开始胡乱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当时只是稍稍地把它往小生态的方向轰了一下,它自己便就出溜出溜走过去了。很快被缝隙下面钻出来的一条土色花蛇咬住了大腿。
那蛇却并不守规矩!没等把那大鸡仔咬伤就开始往那大缝隙里面拽了!
我一见就一下着起急来。喊奶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大鸡仔就要被它拽到大缝隙里面去了,我就赶忙过去用手抓。结果右手被那土色花蛇狠狠地咬了一下。
那大鸡仔是被我抢回来了!我也被那条土色花蛇咬的哇哇大哭不止。而且据说,那是一条毒蛇!奶奶用土办法及时帮我把右手里的蛇毒去除干净,又把那大鸡仔给我炖了满满一小锅鸡肉,我这才止住了哭声。那一年我四岁。
这件事也让我一下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出处了!
原来我们那里的说法,小孩子一旦被蛇咬了,他就要胆怯十年!长大了就成为不了一个男子汉了!所以我被土色花蛇咬了这件事,那可就不是件小事情。村里人还纷纷过来慰问了!都想方设法给奶奶出主意补救。
“找到那条土色花蛇!然后你们就会成为朋友了!”,奶奶最后对我说道。
“果然能成为朋友吗?”,我问。心想:那倒是好!哪怕分给它一半肉吃也行!
于是,我就整天在小生态里寻找那条土色花蛇,却始终没能找到它。可是有一天,我却在梦里梦见它了!我就把分给它一半肉吃的想法跟它说了。它看了我半天没有言语!
“你是一世阴丹!”,它突然对我说道。
“一世阴丹?”,我奇怪道:“有肉吃吗?”
它点了点头:“可不能告诉别人哟!”
我答应了它:“只要有肉吃就行!我绝不会跟人说的!”
它咯咯笑了两声:“你有三生!”
“三生?!”,我看着它。
它又点了点头:“你只能在这个世上待十二年。可不能跟人说哟!”
在那之后,我再没有在小生态里看见过那条土色花蛇。晚上做的梦也都是模模糊糊的。梦境清晰的时候很少见。可是先前那个清晰的梦,我却一直没有忘记。
随着我渐渐懂事,那12年的诅咒就让我越来越害怕。甚至几乎都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大包袱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特意花高价给我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显然是爸爸对我智力上的投资。
虽然在爸爸心里早已认定了我是一个贪玩不爱学习的孩子,可他还是存有一点点的希望,希望那台电脑能够把我的心思拉到学习上。可是我还是辜负了爸爸的期望。
可是不爱学习的孩子不等于就没有求知欲!特别是那个12年的诅咒,让我不得不急着想要了解我将要去的那个地方到底什么样。电脑就成了我了解那个地方的唯一渠道了。这让我早早地就学会了在电脑上寻找新奇的东西。
加之爸爸早已对电脑进行了屏蔽,游戏之类我是绝难接触到的。我也只能在电脑上寻找一些新奇的东西了。比如引力波之类,那是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的!
我对这些新奇的东西越来越感兴趣,一遍遍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查找、消化、思考…
临近12岁生日的时候,我真是怕极了!整天提心吊胆,心神不宁。总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12岁的生日是和爸妈还有奶奶一起过的。记忆中那是爸妈唯一陪着我过的一个生日。他们一直都在外面忙着挣钱。我知道爸妈不是不爱我,他们只是忙着在外面给我挣钱。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爸妈却出人意料之外地一起回来了。当时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爸妈的意外出现却让我的12岁生日,平添了很大很大的悲剧色彩。似乎他们冥冥之中也有了感应,便就赶回来送我一程!
“你们怎么回来了呢?”,我带着哭腔问道。
记忆中那好像是我在爸妈面前第一次哭。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我对他们只有怕和疏远的份。有什么委屈就只在奶奶面前撒了。
12生日过后,那12年的诅咒立即在我心里彻底解除!只是一场梦而已,还要当真吗?
我一下子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一下子变成一个十足的阳光少年了!性格比以前开朗多了!玩性也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一下子迸发了出来。我和奶奶就这样一起过了十年。
十年以后的一天,我正在外面玩耍,邻居跑过来告诉我说:“你奶奶不行了!”
我一听顿觉五雷轰顶!又有些不相信:“怎么会呢?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就急忙跑回去一看,奶奶果然躺在床上,邻居们都在旁边围着她。
“你奶奶已经不行了!可就是咽不了气!大概是等你回来呢!”,邻居们对我说道。
我扑过去,扑到奶奶床前,禁不住满脸泪水:“奶奶!”,我大声喊道。
奶奶艰难地看着我:“找——找到那条土色花蛇!”,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我大哭!奶奶临死还在担心我成为不了一个男子汉呢!
“奶奶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找到那条土色花蛇的!”,我在奶奶面前发下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