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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就是正文了，全文1w字，主cp亮瑜/曹协/超婉。算是最后回忆一下过去的春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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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梅，闲观景添新岁月。”
周瑜眼见诸葛亮笔下十一字提按转折、顷刻而就，将这上联在心里暗暗念过一遍，心说诸葛亮这明是连题春联都要同自己分个高下，于是也不犹豫，待他搁下笔便起身来至案前提笔续联。诸葛亮转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了本书看，心下却思衬着这个年到底怎么过。
若在往日，过年一切待做事宜自然由家人安排，诸葛亮也只需从旁协助；刚巧今年吴班的鲁肃邀请三个班的同学来这山脚下的村中一起过年——为此，诸葛亮算是大费周折地与父母沟通，才获准寒假期间在此居住。
据说这村子是当年鲁肃与阿婆云游时经过的地方，只不过当年正值村民要迁居镇上，又担心偌大村舍无人托付，恰好等来了鲁肃与阿婆。阿婆在来的路上徒手将为祸村中已久的黑熊赶回山中的事情一经村民得知，众人心中便将这诸多村舍归了新主。
后来众村民得知阿婆云游四方不会在此地多留，还是纷纷将自家村舍的钥匙交给了阿婆，都告诉她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回村小住。年末之时，鲁肃便收到了阿婆的来信，大概内容是自己仍在云游且年前赶不回村子，请鲁肃回去将村子多加照管，若能请些朋友回村小住，添几分热闹，则是再好不过。于是便有了鲁肃一再邀请各班众人于村中过年，再到如今因为恰好挑中了同一间屋舍而与周瑜同居一屋檐下的局面了。
想到此处，眼神不由转向案旁之人，却见他冥思片刻也已经动了笔，不过笔法更温润收敛。再去细瞧那纸上十一字，原是：
“听雨展卷，静俟春满旧山河。”
“好对。”诸葛亮不禁微笑赞许道，“胜过上联一筹。”
周瑜闻言颇为满意——今日能让这诸葛亮心服口服也当真是难得：“说起来，今夜是除夕了，还有什么安排吗？”
一时间没有听到诸葛亮的回话， 周瑜回首相看，只见他复又站回案边，手中执笔落下四字：顺颂时宜。
“刚才竟然把横批忘了……”周瑜恍然大悟，“这总括得也恰当，景添新岁、春满山河，正是'时宜'景色。”
“也不过有感而发。你刚才是问今晚的安排？”诸葛亮道，“倒确实是有，刘备请了不少人去他那里吃年夜饭，说是人多也热闹。”
“人多起来，年味确实更浓。”周瑜点头，“还邀请了谁？”
“我们班不少人都去了，还有魏班的曹操和刘协。”诸葛亮还未及说完，便见周瑜脸色瞬时布满阴云：“为什么你们班班长会邀请魏班的人啊！魏班新来的张辽莫名其妙把孙权打了的账还没算！”
“魏班班长在学生会帮过刘备不少，也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刘备才想表达感谢吧。至于曹操，可能是因为他和那位班长同住，也就一道邀请了。”
“既然是受人邀请，空手去也不太好吧？”周瑜稍加思索便有了想法。
“空手去是不太好……不过带什么去也得认真考虑。”诸葛亮正要考量一番，却被周瑜拉着往门外走，“你这是……？”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知道人才不能尽用则不是尽善。”周瑜卖个关子，见诸葛亮满面不解更不禁发笑，“你跟我来就是了。”
周瑜这几日闲时常在村中散步，倒也把这山脚村落的阡陌摸清了底细，不多时便到了地方。诸葛亮抬眼遥望，但见一山松柏苍翠并山下原野平旷，山前田陇排列井然，虽因久无人耕种生了些杂草，却又添了几分野趣。忽见水色潋滟，凝神打量，原是一池碧水自山中迤逦而来，积蓄在此地为浅塘。周瑜从草丛中采了些大不过星星点点的野花向池中一抛，池塘便即刻热闹起来——数十尾沉鳞竞相赶至水面去接喋，清脆的水声鸣响耳间，任谁都顿觉心旷神怡。
“这里还有个鱼塘？”诸葛亮奇道。
周瑜点头，接道：“这间屋子现在是许褚和华佗住着。前些天我闲逛时就发现了这个鱼塘，看见许褚正在钓鱼，说是想做鱼汤，但自己不会。我就问他可否我借他鱼塘一用，过几日包管给他送烤鱼来，他也答应得很痛快。”
诸葛亮这才了然：“所以你是想来钓鱼，再回去做烤鱼带到刘备那里？”
“没错。”说话间，周瑜走到塘边，自木椅上拿了一杆钓竿，又将那椅子指与他，“现在可是万事俱备。我记得幼稚园你也和同学们一起钓过鱼，那会儿就收获颇丰，现在应该技术也不差，请吧。”
诸葛亮却未移步，反向他道：“你就不介意'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周瑜会意，笑着回道：“这里哪有两杆钓竿？若真比试钓鱼，羡鱼的定是你。”
诸葛亮亦笑笑，没有再回答，只是徐步行至塘前坐下，准备毕，即放线抛饵入水，而后聚精会神，只待那鱼漂动静。周瑜也便在他身侧坐下，帮他瞧着鱼漂，不时瞥一眼他面色，几次三番却发觉他面色丝毫未变，总是沉静、专注且平和。“这个人还真是适合垂钓，这么耐得住性子。”周瑜正收了目光暗想，耳畔骤然响起清越水声，再看诸葛亮时，却见他鱼篓里已多了一只花鲢。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周瑜耳边这样的声音几乎没有断绝过，周瑜眼见那鱼篓中各色花鲢堆叠，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由有些真心钦佩于诸葛亮垂钓的技术了——当然，心中不断上涌的还有想和他比试一番的心情。
“可以收工了。”鱼篓中花鲢过半后，诸葛亮方收了竿，“今天这收成，不用说做送给许褚、带到刘备那边的烤鱼，再做几顿鱼汤都够了。”
“你技术倒是不错啊。”周瑜先他一步拎了鱼篓，“以前学过？”
“小时候跟我叔父学过些皮毛而已。”诸葛亮摆手，就要将周瑜手中那鱼篓接回自己手中，周瑜却一侧身避开他，笑道：“垂钓一上午难道不累？你就好好休息一路吧，一会儿做烤鱼可有你忙的呢。”
“不过是坐了半日，哪有那么夸张。”诸葛亮还欲劝，周瑜却径自手提鱼篓，走在他前面几步远处了：“体育不好的人就少逞强。晒这一上午的太阳，你没中暑都是万幸，还拎东西？”
诸葛亮知是周瑜故意激他，也不生气：“真是听不出你在笑话我还是关心我了。”
“关心你？你放心，这辈子都不用想。”周瑜嗔怒，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赶紧回家做正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也加快脚步跟上前去，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幼稚园时自己对他所言：“周瑜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傲娇？”
周瑜那时候的反应，倒和现在像得很呢。
傍晚，炸雷一般的鞭炮声终于在村中此起彼伏地响起，曹操方长出一口气，回首去看刘协，却见他掩了双耳站在几米远处。
“好歹也为它忙了好半天，不听也太可惜了。”听过曹操一劝，刘协作了一番心理斗争还是放下双手，鞭炮的声音仍有些大，不过听久了竟也为这山村更增几分热闹的春意。曹操走到他身侧，二人眼中映满跃动的赤与金，电光火石之间，鞭炮燃出的火花与声响已随街远去，恰似旧岁倏忽逝，新春俶尔来。
至于曹操那番感慨的原因，就要从午后二人预备登街购置年货说起了。
“小年在镇上应该已经把年货买齐了吧？”刘协环顾家中各处置办的年货，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你要是不放心，再去一趟不就好了？”曹操说着从桌上拿了一把前几天买的大白兔奶糖，顺手递与他几颗，“说不定逛着逛着就能发现少了什么。”
刘协也觉有理，遂决定与曹操再去一趟。
小镇需出村后再走一段山路，众人刚到这里时便被鲁肃带着认过几次路，因而离村并非难事，反倒是欣赏山林好景的机会。
入镇道中有座小河横阻前路，不过早年间村民已经在其间纵列几块大石，只需踏石行过便可。石上踏歌悠悠，水中人影绰绰，这也是下山途中最有意趣的一段路。
曹操先行踏上第一块大石，确认其未被流水冲得不稳，这才向刘协招手示意他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缓步石上，不出片刻已至河心，曹操却忽而止步。刘协料想是这“石桥”出了什么事，探身定睛一看，河心那方大石竟被冲至几米远处，而曹操所处的山石与下一块的距离又颇为微妙：并非无可跨越的鸿沟，但比轻松能跨过的长度偏就多了一点，直教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心一横步子一迈，跨过去就是了。”曹操倒是毫不在意，“难不成因为这点小事就打道回府？”
刘协简直无力吐槽曹操的简单直白的想法：“你确定？这可是在河上……”
“怕什么，这河本来就不深，离对岸也近，就算真掉水里，大不了游过去。”曹操说罢当真毫不犹豫迈开步，刘协眼见劝不住，心下暗自为他捏了把汗。只见曹操一跨步，前腿恰踩在那山石棱角之上，眼看就要落水，他急将重心前倾，右腿正踏于那山石的平面处，而后整个人稳稳立于石上，这颇惊险的一幕总算收场。稍作调整后，曹操复转身向刘协道：“不用担心，真的没多远，别自己吓自己就没事。”
“你刚才差点踩空，已经很吓人了……”刘协对曹操这席话完全不敢恭维。
“咳，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曹操眼神飘忽一刹，而后看向他再次劝道，“你就当在平地上，也就是狠下心跨一步的事儿。”
“我真没你这胆量……而且我也不会水。”刘协掩面，“我换上次走的那条山路下山吧。”
“不行。”曹操断然拒绝，“那条山路很绕，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再说，山路太远，今晚蜀班班长刘备有邀请，走山路很可能迟到。”
“你说得也对，可……”刘协虽明白曹操所言在理，可又实在无法。半晌，曹操开口道：“那就先坐下休息会儿，想想办法？”
于是二人在相隔浅水的两方山石上枯坐，任河水奔涌而去。刘协正环顾四周思虑着什么，忽闻曹操百无聊赖间开口：“现在这情况，还真挺像以前学的那篇课文……”
“你是说《搭石》？”刘协是真心佩服他怎么这时候还能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
“我是说被王母用一把簪子划出的银河分开的牛郎织女……”曹操此言一出，尚不知说者是否有心，听者如何不觉有意？“你……自己说的要想办法，现在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曹操见刘协面色几如刚才道中所见红杏，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话在他人听来有多别有深意：“呃……那你有想法了吗？”
刘协远观对岸，见地上满是因年岁更迭落下的折枝败叶，垂眸片刻，向曹操道：“大概有个设想……要麻烦你先去对岸取枝不易折断的枯枝来。”
少时，曹操如约将一枝不短的树枝带回，刘协经手一试也确实坚韧。曹操忍不住好奇道：“这树枝你打算怎么用？”
“我觉得树枝可以插到河底作为支点，将其作为杠杆借力到你那边应该会轻松一些。”刘协简要解释一番，曹操细想之下果觉可行，便跨至下一块山石上为刘协腾出位置，又不由叮嘱：“那你注意安全。”
刘协长出一口气，心下虽有些彷徨不决，终是决意一试。
“这街上的店家之前也都逛过了，应该没什么缺的东西了。”曹操说话时二人正在镇上的街巷间穿行，四下叫卖、议价、欢笑声不绝，各色店铺更是应有尽有，或卖喜糖果品，或售对联灯笼，或贩烟花爆竹，满街铺陈皆是喜气洋溢的正红，“非要说就是红包，不过平辈之间应该用不着吧。”
“那个当然用不着。”刘协听他这话不由得一笑，“天也还早，还是再走走吧。”
二人在街中悠然而行，逛了半日仍是一无所获。刘协见不远处有个做糖画的小铺，想起曹操说过自己甚喜饴糖，正欲告知他那小铺的所在，曹操却急伸手将他拉回身旁。刘协未及反应，便惊闻耳旁轰然作响，原是前方有家店在放鞭炮，自己刚才走的路恰在鞭炮铺展开来的方向。
两人于是绕道而行，刘协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向曹操道了谢，脑中忽又一念闪过：这鞭炮，岂非就是那还未购置的年货？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那店主放的一串响炮，不然差点连鞭炮都忘了买。”曹操说这话的同时，炮声与白烟渐渐消散，终于只留得一地残红。
“只可惜忘了街角那家铺子的糖画。”刘协摇头道，“只能初一下山再买了。”
“刚才的街上还有糖画？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曹操倒不显得失望，“没事，糖画什么时候都能买，今晚这样的年夜饭可只有一次。”
刘协见他毫不介怀，微微舒一口气，心下也不再多虑：“嗯。时间也不早了，准备一下出发吧。”
入夜，马超在梯子上为与杨婉同住的村舍挂灯笼时，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
且不论自己的住所为何阴差阳错和这位冤家选在一处，杨婉同他讲话时那不变的三字前缀就足以教他难以招架。他不是没有和杨婉商量过称呼的问题，但杨婉几乎次次都笑容灿烂而直截了当地拒绝。偏是在今晚，刘备请自己和杨婉去他住处吃年夜饭，他真真是怕这位祖宗在众人面前讲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进而把两人本就被误会颇深的关系纠缠得更说不清道不明。
终于，待两盏正红色的灯笼在宅前高高挂起，马超下定决心和杨婉谈谈。
“你现在有空吗？”
杨婉此刻正着一袭朱红坐在窗前剪着窗花，闻言抬头去看他，展颜道：“什么事，亲爱的？”
马超汗颜：“当然是你刚才话里说的，称呼的问题……”
“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吗，亲爱的？”杨婉佯作不解，“还是说，你觉得有其他更合适的？”
“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很合适，没必要说……那几个字。”马超纠结半日，那三字还是说不出口。杨婉见他那样子反更觉有趣：“亲爱的，你难道很介意这个吗？”
“那还用说……你这样称呼也太容易被人误会了吧！现在这事都传到魏班和吴班去了，人家都说是……”马超愈说，面色愈不可控，没讲几句便又说不下去了。反倒是杨婉来了兴致，待手上的窗花完工，便搁下剪子，将那窗花展开置于桌上，而后笑问：“说什么？”
马超想，既然今日要和她把事情说明白，哪怕是把这事说了也无妨，犹豫片刻，开口时面上仍携微红：“大多是……绯闻。”
“是吗？我平常没注意这些，当真不太清楚。”杨婉冁然，不紧不慢道，“没想到亲爱的这么在意你我的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能正常沟通啊！”马超听她又将自己的话好一番歪解，不由有些气急，“我是认真的，这种称呼在这个年龄也太不合适了吧！”
“你的意思是等我们长大以后就合适了？”杨婉合掌，满眼期待，“亲爱的，你计划得好长远！”
马超再次无语凝噎。早就准备好的劝说皆被杨婉几句话挡了回去，“好好谈谈”四个字算是被她轻轻松松碾了个支离破碎。他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招惹上如此一位天魔星……
“亲爱的，想什么呢？”杨婉见马超半日没有答话，以指节轻敲桌面，这才将他的思绪拽回来。又见马超神色不比往常，便玩笑道：“难道是后悔遇到我吗？”
杨婉你是有读心术吗！
马超脑中只剩下这句肺腑之言，至于杨婉的问话，自是半晌不知如何回答。杨婉微蹙柳眉，侧过杏眼：“亲爱的，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被我猜中了吧？”
“不，没有，你多虑了。”马超自己都知道这一连串否定有多无力，毕竟他刚才略显心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杨婉面露难色：“亲爱的，原来你一直这样想啊。”
马超现在才当真后悔自己方才的话恐是说得太重了些，还欲解释，却见杨婉一手托腮，偏过头望着自己，粲然一笑：“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后悔遇到你哦，亲爱的。”
“小亮！”刘备打开屋舍的木门，见叩门者正是诸葛亮，明显地面露欣喜，而后热情地引亮瑜二人至他屋后，宽敞的空地上已摆上了木桌并条凳，桌上的餐点竟已有了四五道。
“这都是你做的？”诸葛亮略有些惊讶。
“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啦。”刘备忙摆手道，“饭菜是尚香和杨婉和我一起准备的，马超、黄忠帮忙搬了桌椅。今天太忙也没顾及春联，门上这联是庞统帮我题的，赵云做事周全，就请他贴了。关羽和张飞买了些镇上的小吃。刘协和曹操带了烟花、鞭炮，刚好可以饭后放。”
“准备这么齐全，看来是我们来得最晚了。”周瑜说罢，一指手中食盒，“只好以这烤鱼谢罪了。”
“烤鱼？我就说哪里来的香味，都从门口飘到饭桌上来了。”赵云起身行至二人面前，拎了拎那食盒着实有些分量，“不过这是哪儿来的鱼？”
“算是和魏班许褚借的。”诸葛亮道。
“借了他的鱼塘一上午，也就还他一只烤鱼，还挺划算。”周瑜接道。
“许褚住的地方有鱼塘？”曹操转过头，满脸意料之外，“竟然不告诉我！改天我可得去他家走走。”
“华佗说，你钓鱼的技术可是用烤鱼片当鱼饵……”刘协话音未落，曹操赶紧截住他：“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这几年我可是一直在学垂钓。”
“这么说，这里有两个擅长钓鱼的人了？”周瑜说话间，转向诸葛亮笑道，“你们不如趁春节这几天清闲去同钓一次，看看各自收获如何。”
“那当然好。”曹操答应得爽快，又将目光投向木桌对面正为他自己和周瑜盛汤的诸葛亮，“就看这位答不答应了？”
诸葛亮笑叹二人孩子心性，将一碗清汤放至周瑜面前桌上，回曹操道：“你真的想好了？”意料之中地，传来的是曹操脱口而出的一句“那还用说”。诸葛亮没有再说话，留给曹操的只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起来，今年应该是大家第一次在外过年吧？”刘备问，“感觉怎么样？”
“准备起来确实没什么头绪……”赵云叹口气，“不过好在是两个人一起商量，基本上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记得子龙你是和黄忠一起住来着？”诸葛亮问。
“是啊，多亏他提醒，不然今天村里就只有我们住的房子门前没有贴福字了。”赵云道。黄忠虽未发话，亦回以他一个微笑。
“你们好歹是把东西买全了，我们小年下山买年货就忘了鞭炮，今天才想起来。”曹操苦笑着一指带来的几袋烟花爆竹。
张飞听这话时忽觉不对：“你们今天下山了？我前几天听鲁肃说下山路上有一块过河的石头被冲偏了，他打算过几天等阿婆回来再想办法修。”
“非要下山也不是不行吧。我今早也去问过鲁肃，他说村后还有条山路，只不过路很不好走。”关羽解释道。
“是的，这些我们也都考虑到了。”刘协赞同，随即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过因为担心走山路赶不回来，所以还是过了河。”
“那也太危险了！”刘备急道，“你们哪怕走山路来迟一点，也不值得这么冒险……”
“没事，河又不深。”曹操的语气可谓把没心没肺这个词诠释到了极致，“再说，都是这么多年的校友，年夜饭迟到也太不够意思了。”
“你们也真够不容易的。”许久没说话的马超都甚觉惊讶，“不会是回来的时候也带着这么多东西过河吧？”
“烟花大部分是小年买的，这次下山只买了鞭炮而已。”刘协答道，“至于过河，两个人一起也有个照应，也还好。”
“对了，你们今天来得比我们还早，是事情都提前准备好了？”曹操想起今晚刚到刘备家中时便见马超与黄忠一起搬着条凳，“本以为我们都算是到得早的了。”
“我问过家长过年要做的准备，按部就班地来，也就比较轻松。”杨婉说罢，侧眸看向身旁的马超，“不过挂灯笼、贴春联一类事情就都要拜托他了。”马超哪里敢和她对视，忙将眼神一避。谁料这一番动作却让杨婉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也不点破，只轻笑了几声。
“杨婉手也很巧啊，刚才你送的那对窗花，简直不敢想是用剪刀剪出来的……”孙尚香赞叹不已，“而且又擅长厨艺，真不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
“不会的？当然有啦。”杨婉莞尔，“我啊，特别不擅长与人相处。”
马超听了这话，不觉微张了口，却不知有何要讲。待他向杨婉看去，却见杨婉面上笑意盈盈，恰与他视线交汇。
“光顾着聊天，这鱼怎么都没人动过啊？”曹操提醒道，随即就要动手去夹那盘中烤鱼，却见一人将他的手挡了回去：“所谓年年有余，除夕吃鱼有破财的意思。”
“破财？我怎么没听过这说法……”曹操只得悻悻然收手。
“我们那边向来都是这样啊。”周瑜也是意想不到他会作如此反应。
“周瑜是南方人，应该和你们的节俗不一样。”刘协宽慰曹操道，“况且也就今晚不能吃，以后有得是机会。”
赵云这才了然，原来大家不吃烤鱼的缘由根本不是不好意思做第一个动筷子的人，而是还有这层关系啊……可待要放那烤鱼在一旁做个装饰品，又深觉可惜：“这鱼的香味从端进门到现在就没散过，今天不能吃也真是有些遗憾了。”
“说到除夕吃鱼……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折中的说法。”刘备略加思索道，“吃鱼是可以，但要把鱼头鱼尾留下，以示来年还有盈余。”
“这样也好，既合寓意又不浪费。”刘协看出他在为几人解围，便也表了态。
见刘备的提议是众望所归，周瑜也不再坚持。实际上他也觉得刘备说得有理——逢年过节，还是以人为先更人性化一点。更何况他其实早有了这种想法，不过因长辈觉得不妥，也就作罢了。今日得此良机，何乐而不为呢。
此刻已是月上柳梢，桌案上置飘香菜肴茶饮，耳畔鞭炮声此起彼伏，鸣响不绝。亦不乏有雀鸟栖于枝头和鸣，为这夜色添得好一份生意盎然。众人笑语欢声随清风拂过四野，风徐来处听得万山苍翠簌簌作响，一痕银月行过漫山遍野，其清辉似已拭净了这一岁的枯荣。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一时餐毕，众人收拾好杯盘狼藉后便各自归家，偌大的山村似是再次陷入沉静。然而此刻村中每盏通明的灯火之下，亦不乏各自的故事。
“这是电光花？”刘协接过曹操递来的几支银色的手持烟花，“小时候过年最常玩的就是这个了。”
曹操点头：“这个可以手拿，比较方便，声音也不会太吵，比较适合在院子里玩。”话毕，又自塑料袋中取了打火机，帮刘协点了火。
电光花接触到跃动的火苗不过一霎，便有无数细密火光如电从其顶端迸发而出，交织而成似金花，参差错落作辰星，一时尽数驱散了二人身前如浓墨的夜色。曹操也便再取出一支电光花，其从刘协手上那支分得寸缕火苗后，亦顷刻便于夜空中拓宽延展出千万金丝。因二人站得近，不多时面前便有火树银花交汇，炫目金光鱼跃入夜色。
一时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望着那坠下夜空的点点繁星，直至其燃烧殆尽。当然，年夜的欢乐不会太快收场，一点火苗便是一束星光，重拾童年总让人心情愉悦又感慨。
“一转眼又过了一年啊。”刘协感叹。
“是啊。虽然明白岁月不待人，只是总觉得……记忆里的'小时候'也渐渐远去了。”曹操眼见手中的电光花再次绽尽了金色，自己周身复归于深沉夜色。
“不过，'小时候'的美好偶尔回忆起来，也确实能温暖自己吧。”刘协也效法他刚才的手法再为他点燃了一支，向他笑道，“再说，因为这里是学区制，以前的同学、朋友现在仍在一处，不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吗？”
“这倒……确实是。”曹操视线不由从眼前的璀璨转向身边人，果见他面上含笑，眸中添了几分星辉。他回想起幼稚园那会儿，刘协与自己在一起时不是惊惧便是避免交谈，而如今竟也常见得他毫无顾虑的笑容。两人什么时候渐渐放下偏见与隔阂，他确实已经记不得了。人在成长，也在改变。至少……不该走散的人，不会随岁月的更迭而去。
暖黄色的灯下，一本书平摊于案上，其书页不时被翻动。不远处的茶炉上，茶壶壶口逸出水汽，兀自蒸腾氤氲。
周瑜在茶桌旁抿了口绿茶，见那边灯下的人仍在读书：“时间也不早了，还不休息？”
“那又是谁昨晚临帖到半夜？”诸葛亮答话时目光却未从书上挪开半分，“年夜要守岁，也不宜早睡。”
“这么一说，今晚也确实没有人会这时候就歇下。”周瑜起身移步至诸葛亮案前，搁了盏茶在他手边。“哦？吴班代理班长给人递茶，倒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趁早少说几句吧。”周瑜睨他一眼，“今天的烤鱼是你做的，我没这门手艺，也没帮上什么忙，这茶权当谢礼了。”
“小事，不必。”诸葛亮将书签夹入书页，合上书，“你泡茶的手艺可是比我好，这茶也就当作新年贺礼吧。”
“随你怎么理解。”周瑜也未再多说，反而转身向门外走去。诸葛亮虽不知他此行目的，不过也不曾阻拦——他知晓周瑜行事自有分寸，无需自己多言。恰于此时，余光瞥见架槅上一叠生宣并早晨收起来的笔墨。
周瑜与诸葛亮所居院落全无林木遮挡，尽沐如水月色。院落中央满地清白，四面屋舍环合，偶有月光投下其幽影，更增清幽之氛。周瑜心下暗觉满意，不枉自己特意将琴带在身边，这山野天地之间，倒真像个高士隐居、焚香操琴之处。
古琴横置桌上，抬手抚弦，清音渐起。先勾弦以散音着韵，琴音幽雅绵长，似江南佳酿，醇厚浓郁，引人推杯换盏，惟念且尽手中杯。而后随几组泛音，渐若细雨迷蒙，闻者眼前犹见一段断桥，半痕冷月，此夜相别故人。如此往复几轮，曲势渐大时，转为以指抹弦所奏按音，琴音渐转悠长婉转，经久不绝，竟如别时二人心下万语千言，却无从道起，惟相顾无言，馀泪千行。琴曲起承转合，皆于人所不觉时弹至一曲终了，终留孤月映独身，弦声渐隐，骤雨初歇。
窗外是雅意清商弦歌不辍，窗中是聆音感发笔底纵横。
“难得你有这个雅兴。”案上一幅字已写成，案前人此刻却已步入庭院中，“刚才所奏曲名是《枫别雨》？”
“是。”周瑜转身道，“你也听过这首琴曲？”
诸葛亮不答，步至他身边，反问道：“我也想问你，这首曲子所吟是离愁别绪，为什么要在年夜弹呢？”
“当然是送别旧岁。”周瑜不假思索道，“新年伊始，既然万象更新有人相迎，那旧日远去怎能无人相送？”
“也有理。”诸葛亮沉吟片刻道，“刚才听你一曲，想起一句诗，倒可以应和此景。”
“念来听听？”
“幽林抚琴小筑恬，静水垂钓茅舍闲。”
待二人回房，诸葛亮仍执卷静读，周瑜却在案上瞧见一张宣纸，灯下的墨迹与素纸显得分明。他心知是诸葛亮手笔，便上前细观，是行短诗：
达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
“琴上偶然音……”他口中不由将这诗再吟一遍，“孟浩然的诗啊。”
夜色渐浓，朦胧月光柔和地映过房中陈设，最后在一张平铺了宣纸的桌案上驻足。值得一提的却是，纸上所书比之方才又添字一行，其笔迹却不似出于同一人之手：
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
马超想起今晚的年夜饭杨婉很难得地没有在众人面前道出那个称呼，大抵是沟通起了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又觉得有些内疚。今天看来，杨婉其实很好沟通，自己说过的话确是过分了。正不决如何道歉时，房门却被打开，而后传来清亮的人声：“亲爱的？”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不起她的我真是蠢透了。”马超如是想。
“亲爱的，今晚要麻烦你和我出门一趟。”杨婉说话时快步走到马超对面坐下，罕见地有些急切。
很明显，马超全然未解杨婉之意：“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除夕夜太晚出门不好。”
杨婉一笑，手指吃过年夜饭后从曹操处拿来的一箱烟花：“魏班那两位劳心费力买来的烟花，今晚还没来得及放吧？”
年夜，山村数十处灯火阑珊。忽而户户皆惊闻窗外动地声响，随即是破空穿云之声。即抬首向窗外望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一刹被各色焰火划破，簇簇焰火腾空，不过瞬时又散作数百飞星，若天降甘霖，洒落山野。
东风夜放花千树，春秋相替，转眼岁岁年年。可叹叶凋花发，雁来复去，留不得分寸光阴。
何须空怀年岁倥偬，相逢难筹？且待春禧至，应邀故人与共遍览山水，遥瞰绿野风烟、停云霭霭，清川垂钓，搭石踏歌，灯悬万盏，举杯同贺，年少总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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