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协-生日礼物

曹操走到座位旁边时，刘协已经一同往常地清点起刚刚收好的周末作业。“就差你的了。”刘协说着低头看了看表，“……离打预备铃还有两分钟。”

当然，早已习惯踩点到的人向来是早有准备的，刘协话音刚落，桌上便多了一摞整理好的作业，曹操则不紧不慢地回身走向柜子去放包。等他再回到座位，刘协桌上的作业早已交了上去，却露出几个刚才被一沓作业挡住的礼物盒。刘协还没有回来，曹操也不好多问，无意间抬头，瞥见多媒体上标示的日期——“4月2日”。

……4月2日，不是班长的生日吗！

往年刘协过生日都会请班里的同学一起聚餐，今年因为生日在周中不便安排，曹操也就把刘协生日的日期忘到九霄云外。毕竟他向来不是会特意记什么日子的人，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生日都搞不清在哪天——尤其是在接连不断的复习和考试已经足够挤占他整个大脑的今年。

好在发现的时机还不晚，还有午休时间可以利用。然而曹操手伸进口袋一摸才想起，他中午吃饭向来用饭卡，备用的现金顶多够在食堂买顿早饭。

正一筹莫展之时，他忽又想起去年自己生日，刘协送了他一支墨蓝色钢笔，笔杆上镀了两个楷体金字——“建安”，那是曹操为文学社起的社名。即使升学以后常用的是中性笔，曹操还是喜欢用钢笔写字，看笔尖和金与蓝在素白的纸页上交织低吟他自己的诗。

这些话，他只在文学社因大考将至而解散前的最后一次活动结束后，和刘协提起过。

突如其来的回忆让罪恶感雪上加霜。于是曹操少见地有了惦记半日的事——除去大课间和夏侯兄弟打球的四十分钟的整个上午，他脑中只有一定要买的礼物和惨不忍睹的预算在纠缠。

“该送什么生日礼物？那也要看是给谁的。比如……我的话，直接给现金最好。”放学后的校门外，甄姬边说边把散下的长发挽到肩后，“还有，这种事当然也不能白告诉你。”

语罢，她笑着做了个“五”的手势。

甄姬上个学期花大价钱从司马懿那里买了仅限一份的全班大小情报，她的业务范围也就再次扩展到了咨询方面。不得不说这是笔成功的投资，这门生意可以说经久不衰。

然而此刻的曹操并没有心情赞叹于甄姬的商业头脑——备用的现金本就不多，再去掉五块怕是连瓶矿泉水都买不起。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空手来打听的。”甄姬笑道，“限你一分钟考虑，我中午和文姬约了打语音，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久了你也得赔。”

奸商啊……曹操欲哭无泪。心绪纷乱时，他突然想起昨天文学社里曹丕偷偷递给他看的诗。

“……情报换情报，成不成？”

见甄姬听罢点了头，曹操这才松了口气，悄声说与她几言，同时在心里向曹丕致以深切的歉意。他单纯的侄子怎么会想得到自己昨天悄悄给甄姬作诗的事，这么快就被他求教的好叔叔和盘托出。

“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让他以后写好了拿来给我看就是了。”甄姬笑了笑，“好了，说回你的事吧。你想给谁买礼物，预算多少，先说来听听。”

不过片刻，甄姬的心理防线在听完曹操的陈述后彻底崩盘：“拖到生日当天才想起来买礼物也就算了，个位数的预算到底算什么啊！”

“咳，一言难尽。”曹操汗颜，“所以才来问你嘛。”

“真是没救了。”甄姬扶额叹气，也只得凝神思虑，忽而灵光一闪，“不过，是班长的话……”

下午，刘协如常很早到校，可待他走到门口向教室里一望，却发现这次第一次到的竟然不是自己。

回到座位，他又发现桌上多出一个颇小巧的礼物盒。教室里只有两人，送礼的人是谁毋庸置疑。正在他座旁低头整理着试卷的人闻声抬起头，向他一笑：“生日快乐！”

“谢谢。”刘协先是略略讶然，很快也回他一笑，坐回桌前，“你今天来得好早。”

“啊，出门的时候看错时间了。”曹操答道，同时不觉移目。自己花了一中午给他挑礼物和包装，结果根本没来得及回家这种事情，完全说不出口啊！

他的目光正不知所措地游移时，忽而瞥见刘协桌斗中满满当当的书本资料。“……话说，礼物你现在拆也可以，一直带着包装太占地方。”

“也是。”刘协说话间自笔袋中取了小刀，划开包装纸，打开纸盒，盒中是三根发绳。不愧是实用主义者……送的礼物向来是自己当下就用得到的。

“由于某些原因，所以它可能看起来比较……不过礼轻情意重。”曹操尽量平静地解释，“你看这个样式怎么样？”

刘协将发绳放于掌中端详，发绳均是紫色，其上有款式不一的装饰，或为星或为月，颇为精致，因不觉莞尔：“我很喜欢，多谢费心。”

不过确如曹操所言，无论是桌斗还是柜子都已经容不下这个纸盒了。曹操直言盒子太占地方直接丢掉就好，刘协也就照做。但发绳毕竟是不太好随便放的东西，刘协想了想，今天并没绑麻花辫，重新绑倒也算方便。于是他把发辫上的发绳取下，换绑了一根曹操刚送来的发绳，那根旧的并剩下的两根便只好暂且套在腕上。

当日恰有一节班会课，惯例先由刘协上台总结上周班级的违纪情况。然则时值暮春午后，天气也渐有些暑热之意，学生们都已经换上了短袖，刘协抬手在黑板上写字时，那发绳便不免有些引人注目。

刘协平日多于学习上用功，曹操更是向来不关心这方面，两人自然都不知道此举有何深意。魏班却向来是思想比较先进开放的班级，不过多久，一传二二传四，全班大半人都有了新发现。可这一发现，比往常又大有不同。一节班会整个魏班几乎不曾安静，众人讨论的难得不是魏班向来荒唐的违纪行为，而是——他们的这位班长，平日惯是循规蹈矩、一心向学，从不曾有旁念的，今天竟然在腕间绑了发绳。

整个班级八卦的心终于挨到下午大课间，待老师安排完本周事宜迈出门去，教室内顿时炸开了锅。可巧刘协被叫去办公室，曹操早和夏侯兄弟直奔球场，甄姬料到要被围着盘问，一下课便离开教室去了操场散步。司马懿身边同样围满了人，奈何这次他也蒙在鼓里。

“难得有你也不知道的事哦……”郭嘉笑向司马懿道，“要不要猜猜看？”

“完全没头绪……”司马懿若有所思地抿着棒棒糖，“你听过班长有过半点绯闻？”

“那确实没有。”郭嘉也作不解状，“但是那个人和他关系绝对不一般吧！发绳都是紫色，可能是专门挑了班长喜欢的颜色，上面的装饰也蛮漂亮诶。”

“那个装饰也不一般，刘协说过他喜欢观星，发绳的装饰刚好是星星和月亮。”华佗忙接道，“上次他生日的时候请了全班人去他家，阳台上那个天文望远镜就是他的。”

“我说你们也真够闲的……”在一旁看书的荀彧忍不住发了话，“绑个发绳而已，也值得猜来猜去？”

郭嘉闻言即转向他，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荀彧你啊……不会还不知道手腕上绑发绳是什么意思吧！”

“不知道啊，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么。”荀彧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书，“倒是你们，别忘了下周的模考。”

郭嘉闻言顿时蹙眉，赶忙扭回头：“……师父别念了，我错了还不成？”

司马懿见状，忍俊不禁正要发话，曹丕也凑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是不是班长的……”

话音未落，刘协抱着一摞卷子踏进教室，这边几人立时止了话。刘协并没止步，反向郭嘉这边走来。几人不觉面面相觑，该不会……已经被听见了吧！

“这是今天的政治作业，刚才我去办公室，老师托我顺便带过来的。”刘协当然不会知道几人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是将卷子递与政治课代表郭嘉，“作业就是把最后一道大题写完，今天上课讲的题红笔改错。”

郭嘉接过卷子，点头：“麻烦你了。”随即便要转身去分发卷子。刘协道声“没事”，也便走回座位。这边几人的好奇心哪会轻易消散，不久便又低声续起方才的话。

郭嘉托腮转向华佗：“说起来，你平常和班长走得近，就没注意到什么吗？”

“也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很近。”华佗摇头，“而且也太突然了，上午还无事发生，下午就毫无征兆地绑了发绳，哪能知道是谁的……”

“你们说刘协的发绳？”不属于几人中任何一人的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司马懿循声望去，原是刚打球回来的曹操。他这才松口气，而后饶有兴致地挑眉：“你知道？”

“那当然。”曹操抹一把汗，颇为得意道，“好看吧？都是我送的。”

话音刚落，便听远处刘协喊他。曹操快步回了座位，原是几日后的百日誓师的魏班领队依惯例定为正副班长，刚才老师叫他去也是叮嘱两个人预先磨合一下。曹操连连应声，不多时便和刘协一前一后步出教室，下至操场一角排练起誓词。

而被两人落在身后的几人如被曹操轻轻巧巧几字定住一般，只愣然看曹操笑答了话又急急去寻刘协，再看二人说笑间离开教室。

荀彧并不好奇那群人为何在大课间余下的时间里一言不发，仍然静静地读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