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间线，有一点点出于剧情需要的私设捏造。
*建议搭配《赴大荒》食用。
（一）
高铁的门刚刚打开，寒意就急不可耐地自门缝涌入。不巧就坐在近门处过道旁的曹操一皱眉，随即睁了眼。
“到站广播都叫不醒你，这一冻就清醒了？”坐在他身旁的刘协见状合上书一笑，“快收拾东西吧，要下车了。”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在早上七点的高铁上清醒地看书啊！”尚睡眼惺忪的曹操一面起身，伸手去拽行李架上的背包，一面忍不住吐槽。
……当然是你旁边这个因为要和在意的人一起旅行而完全睡不着的人！
“习惯而已。”同样不巧被说中心事的刘协忙咽回心里话，搁下书侧过面向窗外望，“今天天气很好，应该会比平常暖和些。”
“'比平常暖和'也还是这个温度吗……”曹操背上一个包已经上肩，又将另一个递给身边人，动作间把衣服拢得更紧，“山上该不会更冷吧！”
“今天先带你去爬茱萸峰，就是因为路比较远。”刘协出言宽慰，“多走走，就不冻了。”
然则走了不过半小时，刘协的计划就在两人切身感受了清晨尚在大梦中的云台山的冷漠后被迫取消。比起曹操提出的“干脆跑步上山当热身”的惨无人道版方案，刘协突然觉得坐一趟缆车上山显得无比实惠。曹操向来不是出门玩会计较钱的类型，刘协一言既出，两人也算一拍即合。
时间尚早，沿缆绳缓缓上行的缆车周身笼着的白纱还未被暖金色的日光挑开。两人颇有默契地选择了各居厢内一侧，刘协侧倚着身，端起相机轻抵窗玻璃，极目遥望；曹操却以肘支上扶手，颔首垂眸，望足下交织着的棕黄与灰白渐行渐远，若有所思。
于他而言，今冬原本并无出游的打算。一切的发端只缘在放假前共同补课的几日，他偶然与刘协提起建安诗社寒假期间的创作主题：“永恒”，简简单单的两字，乍要下笔却觉得有些苦手。
刘协并未立即给出答复——当然，曹操也并不期待刘协给出什么具体的建议。毕竟刘协对文学并不算专精，而是向来喜欢中医药学，还在校内与华佗一同开办了中医药学社，自己任副社长。至于发问的原因，可能只是曹操习惯了有什么想法都和自己这位班长兼同桌提一嘴而已。
刘协的温和与耐心在年级里是出了名的，即使是自己并不太感兴趣的内容——无论是许褚的食堂第一美食论还是典韦的剧毒生物饲养方法，他都愿意坐下来安静地听别人讲完。
但曹操总觉得自己会有这个习惯，又并不全因这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刘协每每得知自己有话讲与他，总会停下笔微侧过面来，有时也腾出手来把麻花辫捋到右肩，而后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向自己略偏。刘协也从不会打断自己的滔滔不绝，倘有偶有的一声轻笑或点头算作赞许入耳，或认真思虑后只言片语出口，自己心中便颇感快意。
……或许，自己只是乐见他听自己说话时，满心满眼只一人的片刻光阴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当日晚上，他收到了刘协的消息。内容只有短短两条，却足以留他翻来覆去读过几遍：
“我想了想，或许我家乡有个地方可以帮你找灵感。”
“河南焦作云台山，这个寒假有时间来一趟吗？”
那时惊喜的余韵到现在还未散去，却进而酿作不解与好奇，在他心头渐萦渐浓。
这样的他，会用什么方式让自己悟得这“永恒”之问呢？
（二）
缆车在一路静默中抵达终点。车门再启，熟悉的寒意有增无减，映入眼帘的却非山巅，而是荒芜的石墙与仍自上拔的山岩。
“从这里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山顶。”刘协善解人意地在曹操发问前解释，语毕却不闻曹操回话。他环顾四近，却见曹操径自行至一处山岩之下丛生的杂草旁，仰头攀折着什么。不待他再发问，曹操竟已再度转回身，同时不知揣了何物入兜。
曹操想藏起来的心思，刘协向来不去猜。见步回自己身侧的曹操面上仍是一贯的笑意，他略略放下心来，即向前几步为他引路。二人身下石阶于是又绵延过百余步，终于把二人送至一段朱漆抹就、皓笔恣肆的红墙前。
“'王维诗里的云台山'……”曹操将墙上所书逐字念出，无言片刻，忽复恍然，“那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真是在这里写下的？”
“这倒没有明确记载，我想只能算是借名。”刘协摇头，随即却又一转话锋，“不过王维诗中特意写及茱萸，这里的茱萸也年年都生得好，又何尝不算一种缘分？”
曹操凝眉，倏尔复鲜见地郑重其事点点头。
二人言毕，扶红墙出，拂轻纱雾，登青云梯，终至一方面朝云海之高台。台旁仍有阶可上，通向山顶古刹。刘协还欲引身后人更上一层，却忽被他一声叫住。他回首，却见那人犹自倚栏，此刻亦回眸，与他相视。
四目相对的一刹，刘协只觉颊上微热，即微微移眸，避开他的目光，却亦加快些脚步，回至他身旁。
“……什么事？”
曹操神秘一笑，自是不肯明说：“这里风景好，你也没看看就走了，多可惜。”
语毕他侧身，为刘协让出一人宽的石栏。刘协会意，虽更觉不明所以，却还是几步上前，俯身凭栏，抬眸遥望。
“你就只管看风景，可不许回头看啊。”曹操突如其来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刘协始料未及，加之那人声清晰可闻地愈行愈近，他哪敢轻易回过头去。正举目四望、略感无措之际，忽觉肩上辫发被人轻轻携起、理顺，又放下，而后便觉发间微动，不多时耳后更添枝叶舞风中之颤声，似有意与清风和鸣。事毕，身后人似有若无的一声笑叹，悠悠具象为氤氲于他颈间的一缕暖意。
刘协下意识地抬手将辫子捋回肩上，便见其上簪了缀有几团红绒的苍枝，于他粉灰色的发间更显精致可爱。
“爬茱萸峰正该佩茱萸。”眼前人只笑以寥寥数语回应他再度上抬的紫眸中的意外之喜，“虽说景不对、时不对，好在祝愿对、人也对。”
曹操自然不会告诉他，早在刘协第一次与他提起同游云台山后，他就专门去搜了云台山导览图，对茱萸峰之美名印象深刻，脑中亦自然而然浮现出那独在异乡的王维挥毫而就的二十八字。
若刘协能于此地引他恍悟，那可当真算得是“二字师”了。坐于桌前的曹操边想，面上边不由添上几分笑意。——既然如此，难道不该备一份谢礼？
登茱萸峰，佩山茱萸，正有辟邪消灾、招福纳吉之寓。不过与刘协登山时已值深冬，勉强能寻得茱萸残枝已是幸运，那红果绿叶又从何找起？
这份疑虑一直被带到隔周的学生会自由交流活动上，而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接二连三——先是刘备在诸葛亮的支持下如愿教起了学生会众人钩针编织，而后二人大为意外地发现学得最认真的竟然是那位魏班副班长。刘备见他做得专心致志，不由问他要做什么、打算送给谁等话，他却只道是在做缠枝葡萄，旁话便一句也不肯说了。一旁的曹丕可是听得清楚，忙追问他做好了能不能送一串给自己，却惨遭曹操的无情拒绝——当然，在刘备看来，他的失败有大半要归功于他又在大庭广众下连叫了曹操几声“叔叔”。
虽然曹操此前从没学过编织，对各式手艺活儿也手生得很，因而不过是仿着照片上的样子做好几颗山茱萸，便颠来倒去花费了他几个周末；不过看见那几颗殷红代替初生的朝阳，柔柔依于刘协辫上，他的面色因而更染几分暖意之时，曹操终于长舒一口气，觉得一切都值了。
“今天或许不会出太阳了。”刘协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有意提醒曹操回神，“天气也估计还要过很久才能暖和起来。”
“也未必不是好事。”曹操行至他身侧的石栏旁，一手探入那一片云雾缥缈中，不拘笑道，“这一片云海，想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个尽兴，才久久不肯散去。”
刘协听罢沉吟片时，复莞尔回道：“照你的话，可不能辜负它一番好意了。”
两人于是并肩于栏边远眺，漫看云收赭岭，雾结长空。阴云半掩青空，划定天中泾渭；石径纵横草莽，辟明地上通途。尽掩晨光，云岫不见人行迹；半山雾罩，空谷惟闻鸟长啼。
“还记得为什么要来这里吗？”曹操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温言，“现在，有什么想法？”
紧接着，似乎是觉察自己问得有些突然，身边人又补了一句：“比如……你说，这景色是永恒吗？”
“是，也不是。”曹操起初答得略有犹豫，却渐渐笃定了语气，“如果说山中随岁月轮转而来的景色枯荣，每年都大同小异。可细看之下，就好比这茱萸，一年一凋零，也有生老病死，终究不会总是同一棵。”
刘协略一颔首，复道：“那难道就没有让它永恒的办法？”
曹操微蹙双眉，默然不语。思绪在纷乱迸射之际忽又触及那一堵红墙，他眸中霎时一亮，即回道：“让它留在王维的诗里！”
刘协弯眸，轻轻点头：“这就是岁月轮转中的一种不朽了。不过……”
“还有一点不同。”曹操将他的话截住又接上，语罢刻意顿了许久，卖个关子，而后方将目光与思绪一并自那红墙之下收回、流转至身侧，“今年遍插茱萸，不少一人。”
刘协本满心期待他说出些大彻大悟的话来，未料他竟演这一出，登时满面飞红，忙偏过头去，半日方轻声嗔道：“……牵强。”
曹操知他欲避自己，反倾身更近他半步，压低声音笑向他道：“哪里牵强？先生不解释清楚，学生可不认这个罪。”
“咳，是你还没想明白。”刘协说话间抬起右肘支于栏上，勉强作个屏障，“一会儿下了山，才能……”
他话音未落，忽觉鬓边丝缕碎发微动，却不是因风。
……这人怎么讲不过便动手动脚？
刘协方才面上薄红还未褪下，此刻更平添些恼意，只不语扬手去拂。
“别动。”随即入耳的果然又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却又很快放缓下来，“……下雪了。”
刘协一听，只当是他又信口胡诌。曹操早将右手伸至他眼前，刘协定睛细看，竟当真有一簇新雪，于那人冻得通红的指节上肉眼可见地消融作滴滴下沥的晶莹。
刘协刚欲出口的话很快随鼻息消散于濛濛飞絮中。他侧眸，只见身边人额前亦已是墨发挂霜。
「今朝倘已同沐雪，此生也算……」
那三字就在唇边，他方一恍回神；可怪彼时虽雪落飘蓬，反更觉面上温热。
“这雪下得刚好。”
曹操笑面追问：“此话怎讲？”
“刚好催我们下山——”刘协话毕将双手拢在面前，口中呼出一口热气，而后回转身来续道，“去找你还没明白的另一半'永恒'。”
（三）
二人乘大巴至岸上服务区买了伞、稍作休整，便继续搭车驶离景区。而对于接下来要前往何处，曹操心里就实是一无所知了——出游前刘协只提过他很熟悉当地，食宿已经安排妥当。不过刘协不愿透露的，他也乐得当作惊喜期待，因此并未多问。
两人乘坐的出租车最终在一座平平无奇的村落外停下。曹操临下车打眼扫过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奇的是那地名虽是初次听闻，却觉得分外熟悉——“山阳·古汉村”。
雪势不减，二人撑一把伞并排走在水泥与砖石共同铺就的村道上，缓步向前行去。曹操满以为刘协要带他走进哪家农舍去吃中饭，不想刘协却在一处田垄外兀自停步。曹操亦止步于他身旁，将伞沿略微后仰些，村中数亩农田冬景便尽收眼底。
这一片田间虽不再种植作物，却仍余捆捆秸秆傲雪挺立，纷扬而落的片片清濛反成朵朵玉花，错落有致点缀其间。不远处另一片田上并无秸秆，并已覆满半余寸碎琼，却仍有株株棕褐色茎杆自雪中探首，与早春最先破土而出的新芽共用一份凌寒的身姿——自然节令似乎亦因这一份别样的执着，提前开始周而复始。
“同样的问题，你觉得这片田野可以永恒吗？”刘协接下曹操手中的伞，再次发问，“如果能，它们与云台山上的景色得以永恒的原因一样吗？”
曹操没有立即回答，却是几步踏出伞下，而后在一个形状有些怪异的雪丘前站定。他俯身，自衣袋内抽出手拂去丘上积絮，但见雪下一顶斜置于田埂上的陈旧草帽。
曹操略阖双目，似有所悟，却仍未答言。
“好了，人是铁饭是钢，想不出来就先回家吃饭。”刘协看出他的踌躇，忙执伞上前，将他重新笼回伞下，“再说你今天本来就穿得薄，雪地里站久了，要感冒的。”
曹操闻言，倒是很快止了思虑，笑向他道：“也是，吃饭要紧。”
又过了半日，他的反射弧终于在行经赤道一周后成功返航：“等等，你刚才说回谁家里？”
“我的老家就是这里，没和你提起过吗？”刘协话音刚落，两人恰已行至一扇虚掩的木门前，“最近快过年了，刚好家里人都回乡了，我们也好直接住下。”
“你完全没有提过啊？！”
曹操就这样毫无心理准备地跟着刘协穿过木门、行经庭院、步入室内再放下行李，而后被刘协一句“稍等我去和妈妈说一下准备开饭哦”留在客厅。不过按曹操的习惯，去别人家作客一向坚持以礼貌为前提的一不拘谨二不客气，因而倒也很快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他不紧不慢用纸杯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而后靠上沙发，准备发消息到家庭群里报平安。
不过打破他游刃有余的作客程序的意外偏偏在今天发生。曹操字还没打完几个，忽听门帘子一掀，随即便见一人阔步走进门来，高声笑道：“难得啊，你是小协带回来的客人？”
来人长得很高，眉眼间和刘协有几分相似，留一头淡粉色长发，归至脑后，上束下披；而与刘协迥异的则是——他眼眶中那一双瞳是颇引人注目的金色。这双眼睛同它的主人一样热烈、赤诚，似乎毫不介意与自己直接对视。
曹操在心里点头——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的第一句话很中听。
“差点忘记说，我是小协的哥哥，刘辩。”那人说着在沙发一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上，“你就是小协经常提起的那个副班长吧，叫什么来着……”
“曹操。”曹操还是决定也做一次善解人意的人，更何况他还挺喜欢和刘辩这种话里有话的人聊天。“对了，你刚才说，刘协经常提到我？”
“没错啊。”刘辩边从电视柜里抽出一盒糖推至曹操面前的桌上边笑答，“怎么，想听细节？”
“哈哈哈，被你看穿了。”曹操倒是毫不遮掩地笑出声来，“毕竟也是十几年的同学了，乍听你提起来，还真有点好奇。”
“十几年？”刘辩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面上是藏不住的讶然——似乎这个数字让他刹那记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后很快又恢复原状，甚至更添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我可得给你好好讲讲了……”
就在两人即将心照不宣地准备交换情报的下一秒，门帘倏忽又响了一次，是刘协来喊他二人去吃饭。见两人满面的相见恨晚、意犹未尽，刘协心下登时警铃大作——自己这个好哥哥，不会是又趁自己不在给曹操讲了些不该说的话吧！
保险起见，前往餐厅的路上，刘协可是把刘辩拉过自己身边来好一顿盘问。刘辩还未及回答，同行的曹操不知何时已走到刘协身旁，附耳与他一语道破天机：“难道——你有提过什么不敢让我知道的事情？”
“……你别听我哥胡说，哪有！”
刘辩没发话，只半侧过脸向曹操抿唇而笑。曹操一副心下了然的神情，刘协则欲哭无泪——谁想让他有这种恍然大悟啊！
一行人笑闹着来到餐厅，见饭桌旁除去三人，还有位笑得温和可亲的妇人。这大概就是刘协和他提起过的自己的母亲——王荣了，曹操想。她和刘协的发色是如出一辙的灰粉色，后发简单地盘成丸子头，又有一绺发单独编作麻花辫，绕后发一周；不过待她抬首招呼几人落座时，曹操才发现她有一双柔和的棕瞳，与刘协兄弟二人都不一样。
“你们刚从山上下来吧，觉得云台山风景怎么样？”王荣说着，看曹操身上穿得单薄，又起身打帘把门闭紧。
“风景很好，又碰巧下了雪，锦上添花。”曹操点头，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那小协有没有带你在村子里走一走？”
曹操虽嘴上答王荣的话，却笑眼看向刘协：“本来打算到处看看，他怕我冻着，就先回来了。”
刘辩闻言，即接道：“早说嘛，我多带了几件外套，一会儿给你朋友穿上。”
“你的外套让人家穿上，倒成了拖地裙了。”王荣一句话引得一桌人都笑起来，“你一会儿看看我给小协带的衣服里有没有能穿的。”
言罢，她又转过头看看窗外的雪势，但见漫天飞絮已渐作碎玉落琼，因续道：“天气预报说雪也快停了，这村子雪后最好看。”
（四）
一时饭毕，一双影复映于正午的雪地上，又悠然在村道上点画两径足印。
刘协见曹操正把衣袖抻展，因也站住打量他几回，而后笑道：“这件外套我穿着觉得不太搭，你穿上看起来就刚好。”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刻意拖长音调道：“不错，这就叫——'天作之合'。”
……这人到底是真的不会用成语还是故意的啊！刘协无言扶额。未料曹操像有读心术般，很快又接上了自己的话：“嘶，总觉得这个词这样用不太对。先生你说……”
“打住，先生不负责教这个。”刘协一番心理挣扎后还是选择了最干脆直接的拒绝方式，“这可已经等你想了一顿饭的时间，你的诗有着落了吗？”
“可以，但不一样。”
曹操跳脱的脑回路让刘协只得花半分钟又从头回想了一遍自己当时问过他什么：“……嗯，愿闻其详。”
“虽然这土地上年年收起的禾稻，不会是同一穗，也不一定年年都能丰收……”曹操言语间脚步渐缓，终又停在他们刚进村时所见那片田野外，“不过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刘协不语，只眉眼含笑，侧过面望他，等他说下去。
曹操俯下身，拾起那顶草帽，抖落其上覆满的霜雪：“这片厚土上的人，永无止歇地挥洒汗水与锄头。这土里潜藏着的生机，因而年复一年地迸发出来。”
刘协进一步道：“比起显赫一时的风流人物、帝王将相，乃至比起山川河流、岁岁枯荣，惟此可谓千年不易的永恒。”
所以我不带你去数不尽的帝王将相陵墓，不止让你读传唱千年的诗词歌赋，而是带你来云台山，带你走进古汉村。我想告诉你——
“永恒的正是变化中的不变，是这些岁月带不去的东西。”身边人朗声接得恰到好处，“好比这片土地，不管经历过多少次分合聚散，惟万亩良田在农民锄下生生不息，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千载不易。”
枯荣易临，胜景永恒；寒霜易袭，田亩永恒；
生死易至，芳名永恒；华年易逝，诗赋永恒；
百般不再，年年击壤，岁岁播种，生民永恒。
久别这片故土，曾经为帝、为王，为将、为相的过往，早已随大江去、如烟尘散，没于冢边青草。
而今再相会，相偕同游——
忘却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乐见山河无恙，生民无恙。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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