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窍

高冷揪住风凉，拉着他朝河边走去，可却被他甩了满身的泥点子。今早他一个不注意，风凉便跑去了外面，待他此刻找来，他已满身泥汤。

风凉甩脱他的手，朝擎云洞跑去，一面跑一面嘲笑着高冷追不上自己，那满脸的泥配上傻呵呵的笑滑稽得很，可高冷却追着追着哭了出来。他带着哭腔叫他不要跑，可风凉连蹦带跳，跑得更欢。

他一路追，风凉一路跑，就这样跑到了擎云洞，在一众小妖眼前上蹿下跳，引了不少笑声来。高冷几次抓住他，却又被他甩脱，直到三月拿着棍子走来，风凉才安静下来。

两人带他去了河边，按进河里，搓洗着他身上的泥，高冷斥着他：“叫你不要跑！不要跑！你偏要跑，还哪里人多去哪里，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傻了吗？生怕他们不笑你吗？”

风凉嘴一瘪，哭起来，倚到三月肩上撒着娇，却又被高冷一把揪了起来：“三月肚子里有小宝宝，你忘了？你发疯的时候离三月远一点，别伤到她！”

风凉听到小宝宝，又俯下身敲门一般在三月肚子上敲了敲，问道：“有人在家吗？”

三月忍下眼泪，哽咽道：“有人在家，再过些时日，小宝宝就能出来和风凉玩了。”

不远处的草丛里，右将扯嘴笑了笑，他听说风凉傻了，今日路过，没想正见到他这副傻样。这事虽与他无关，可见到三月伤心，他便满意。若是那女人再因忧思伤了腹中孩子，那便更是合他心意。

右将未动声色，悄声离开了。高冷见风凉一直看着三月肚子，恐伤了孩子，便将他远远揪到了一旁。三月看着水中吵闹的两人，手不自觉抚上了肚子，喃喃道：“妈妈今天说的都是气话，我不会不要你的，大人吵架不关你的事。你洛裳伯母和这两个吵人的舅舅都很期待你的出生呢！”

一场大雨浸透了天地，山上泥泞了多日，蝉也再未叫过。卢修次次见到风凉，他的手都没空过，不是被高冷牵着，便是被三月拉着。他人虽傻了，可身上总是干净整洁。

三月的肚子终于见了几分隆起，只是身形却消瘦了不少。她与左将不是不曾碰见，只是见了面也皆是静默着，装作不认识。三月知道，夜里时常有人来她的房间，次次听到脚步声后，自己便会昏沉片刻，猜也知，来的人是他，若无他悄悄来为自己渡入些精气，自己怕是早就病倒了，这段时日的痛苦，已快要熬干她的血肉。

风凉养了一只兔子，无事时，便由高冷带他去草地拔草喂兔子。那日三月正午睡着，高冷却急匆匆跑了来，询问风凉来过没有。得知风凉跑丢了，三月忙起身随高冷一起去找。

右将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闻到一股人类味道，垂目看去，风凉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费力地将柜子下的兔子抱出来。

他眉头蹙起，一把将人拎起来，抬脚将风凉踹到了门外，正欲拎起人继续打，不远处却传来三月的声音。

“右将！”她叫道，而后缓步走到门边，挡在了风凉身前。风凉再傻，也知三月是来保护他的，于是赶忙从地上爬起，哭唧唧地抱住了三月的腿。

“是你啊？”右将说着，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最后落到了她肚子上，“不在房里安心养胎，出来晃什么？”

三月挤出一抹客套的假笑，答道：“风凉跑丢了，我来找他，他没碰坏右将的东西吧？”她心中清楚，自己不可再依靠左将，手中虽有能毒杀他的咒术，可两人力量悬殊，真惹恼了他，还不知是谁死谁活，她不能冒这种险。

“没有。”右将也露出丝阴冷的笑意，“只是将我房间弄脏了，你若无事，便打扫干净再走吧！”说着，他侧过身子，露出了地上几粒药丸似的兔子粪便。

三月挑眼看着他，这次眼中的杀意倒是丝毫未加掩饰，她咬牙站在门前，良久，忽然笑了笑，像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般温柔。而后轻踢了下风凉，示意他松开自己，抬腿走进了门去。

“三月——三月——”风凉在门外懵懂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还不知自己做了错事。三月俯身隔着帕子捡拾起地上的兔子便便，又蘸了水，将地面擦干净，而后对右将笑笑，揪起风凉离开了。

“你跑到他那里干什么？哪里不好去，偏要去那老登那里？”

“幸好我及时赶到了，不然就他那脾气，非打死你不可！”

“再敢乱跑，我就不许你养兔子了！”

路上，三月在前斥责着风凉，可骂着骂着，声音却戛然而止，步子也停在了原地。她重新在脑中理了一遍近日发生的事，脑袋里似乎有一条线终于开了窍。她缓缓回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风凉一眼，风凉像是被她吓到了，嘴一瘪，眼泪又要流出来。

三月未理他，只是回过身去，低声说了句奇怪的话：“风凉，是不是他，都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