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貂蝉“是谁…？”

貂蝉柔软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慌乱般的轻颤。

掌心内沁出温热的薄汗，她轻轻攥了攥拳，屏了屏呼吸，垂下眼眸去。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寂的廊道上响的格外清晰，甚至好像快要蹦出胸腔来了。

赵云身形微微一顿。

廊道上只燃了两盏不算太亮的灯火，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而实际上，她也不敢抬头去望他。

她抿起唇瓣，安静而煎熬的等待着。

可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回答。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变成虚妄的幻景。只有他的沉默仿佛化成无言的拒绝，将她心中那一点重燃起的殷切的希望再一次彻底的熄灭。

貂蝉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变冷，即便此刻灌下一大碗热酒，可能也不会暖和起来了。

果然是这样啊。他对她那一点时常让她产生误会的“特殊感情”，实际上只是自己多余的念头罢了。原来本来就不应当抱有这种无谓的期待，从头至尾，她何尝不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呢。

她很后悔向他问出这句话，却又更想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可还没有牵起唇角，眼泪就先滑下来了。

有几缕细腻的发丝沾到眼眶中滚落的晶莹液体，便被轻柔的贴在了脸颊上。她咬唇摇了摇头，仓皇的向后退了一步。

貂蝉“抱歉，是我……是我不该问的……”

这一瞬间心中的感觉，似是海面上猛浪滔天，她独撑一只船漂浮水间，霎而巨浪席卷到最高点，便以最汹涌的姿态，无情的朝她尽数打下。

一切都瞬间瓦解成碎片。

她一早就知道他是她的救赎，可她的救赎，一直都没有选择她。

她想自己应该能够理解，也必须要理解。因为她是那样唐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平白无故的给他带去了那么多的麻烦和慌乱。而这些时日中，他一直对她的包容与照顾，也只是因为他并非表面那样的清冷淡漠，内心里也只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啊。

所以，不仅是对她，换做是谁，他都会这般...这般好...是吗？

昭君那样爱了他许多年，他都没有接受，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早就有了倾心之人......她却还大胆的、偷偷的期待着，自己与他相伴的这寥寥数日，能够让他知晓她的心意，并也同样有所回应。

她越想，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也悲哀极了。

貂蝉感到自己不能够更懊悔了。

为什么要去问他讨要一个回答呢？到底是喝酒壮了胆，还是在听到他说不喜欢王昭君时，冲过了头的喜悦？自己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向他表达了情愫，却让他落得这样一个尴尬的地步。现在...她应该要离开这里才对吧？只有离开这里，离开他，才能让他们彼此，都不显的那么难堪吧。

秀气的柳眉似极哀伤的皱在一起，那双往日如月光般明亮而潋滟的琥珀色双眸轻阖，再睁开时，眸中的光彩已经黯了下去。

无法控制的，眼眶里晶莹的水珠还像是断线般的簌簌掉落。她紧咬住唇，想止住这些滚落的泪花，粉嫩的唇瓣几乎要被咬出血丝来。

他仍是安静的沉默着，英气的眉却如往日不悦时那般轻皱着。她抬眸望一眼少年挺的笔直的背，忽然轻轻朝他弯下腰，行了个礼。

虽极力忍着眼泪，可鼻音仍是很重。往日柔软的声音中含着一种极深的哀拗，悲伤的仿佛鸟儿临死之前而奋力唱出的婉啼。

貂蝉“子龙...哥哥...”

说出这四个字，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貂蝉停了一下，轻轻的呼吸，垂下头，如玉般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接着说下去。

貂蝉“再一次，谢谢你。谢谢你对小蝉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些时日的照顾和帮助，小蝉永远不敢忘记。”

貂蝉“这些日子，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很抱歉。给你带来诸多困扰，很抱歉。害你受伤，也真的很抱歉...”

她哭的跟孩子一般委屈而难过，空旷的楼间中，她抬袖捂住眼睛，纤瘦的身影显的更加单薄。

他蹙着极深的眉，猛的转过身来，一动不动的望住她。

貂蝉“早点让你获得幸福，这是我的愿望。”

她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极美的双眸凝视着他眼中湛蓝深邃的海洋，像是最后一眼那样深切而诀别。

很努力的给唇边带起一个弧度，她又向后退了退，转过了身。

貂蝉“再见啦。”

她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一秒，否则她一定会溃不成军。转身放开脚步就要冲离开的方向奔跑，她刚迈开腿，腰际却被一只极有力的手掌钳住，像风一般的朝后掳去，被袭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的双臂将她轻柔却牢牢的扣住。

子龙“再见？”

她胸腔内的心几乎要跳出来，美眸惊恐的睁大，而他熟悉而冰凉的声音却在她头顶带着些怒气的响起。

子龙“你以为，你跑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