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认知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种屈辱的刺痛,却又伴随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
这温暖,能平息他体内因掠夺而来的、随时可能反噬的能量风暴。这光芒,能……驱散一点这片死寂阴影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孤绝。
即使这温暖和光芒,来自他伤害过的人,来自他最想掠夺也最想……摧毁的纯净。
沉默在黑暗的杂物间里弥漫。只有那朵小小的纸向日葵,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像一个无声的契约,一个荒诞的见证。
许久,江烬极其缓慢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动作牵扯到被汗水和血浸透的衣物下隐藏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苍白的额角瞬间渗出新的冷汗。
他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里沉闷的痛楚。
他低下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芒,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臂。
校服袖子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的手臂内侧,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而上面,赫然交错着数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抓痕!深的地方几乎见骨!暗红色的血痂覆盖在伤口上,边缘还在缓慢地渗出新鲜的、粘稠的血珠,在金色的微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是他在能量冲突最剧烈、痛苦几乎要撕裂灵魂时,无法抑制地用指甲生生抓出来的!是绝望的宣泄,也是试图用另一种更直接的痛楚来转移体内疯狂撕扯的尝试。
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混合着旧校舍本身的腐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江烬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惨烈的伤口,墨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伤不是在他自己身上。这点皮肉之苦,比起之前体内那种灵魂都要被撕碎的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朵散发着暖光的“小暖阳”上。那纯净温暖的光芒,与他手臂上狰狞的血污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举动。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动作有些生硬地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沾染了尘土、汗渍和点点暗红血污的校服外套的扣子。
金属扣子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脱下外套,露出了里面单薄的白色T恤。T恤也早已被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过分清瘦的骨架轮廓。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脱下的、尚带着他体温和血腥气的外套,极其小心地、轻轻地盖在了那朵小小的、散发着金光的纸向日葵上。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仿佛在覆盖一件易碎的珍宝。
瞬间,那温暖的光芒被厚重的布料隔绝了大半,只从衣料的褶皱缝隙里,透出几缕极其微弱的、金色的丝线,如同被囚禁在黑暗中的萤火。
整个杂物间再次被浓重的阴影吞噬了大半,只剩下江烬靠墙坐着的身影,和他手臂上那在微弱光线下依旧刺目的伤口。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微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只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血珠无声地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
黑暗中,只有他压抑而微弱的呼吸声,和那被校服覆盖下,依旧固执地透出丝丝缕缕微光的“小暖阳”。
他像一尊沉默的、被遗忘在黑暗中的石像,守护着,也囚禁着,那一点闯入他深渊的、不可思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