璬璬用力甩了甩小脑袋,想把那些画面甩出去。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沐晨从饭碗上方投来的、带着询问和担忧的目光。璬璬抿了抿嘴,对沐晨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小小的笑容。沐晨也立刻回了一个大大的、让她安心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没事的。”
晚饭后,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璬璬小小的身体,蒸腾的热气熏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她把自己埋进带着阳光和皂角香味的柔软毛巾里,奶奶轻柔地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体的疲惫在暖意中一点点释放,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璬璬今天真乖,自己洗澡洗得这么干净。”奶奶的声音像催眠曲。
璬璬窝在奶奶怀里,眼皮越来越沉。旧校舍冰冷的阴影似乎在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中渐渐淡去。只是,在意识沉入梦乡的边缘,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触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微弱的、遥远的暖意?来自……那个方向?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那缕飘渺的温度,最终沉沉睡去。
【璬璬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生理指标趋于平稳】
【‘小暖阳’信号稳定,覆盖层轻微扰动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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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校舍深处,时间失去了刻度。
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T恤,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江烬仅存不多的体温。他靠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深沉的疲惫感如同最粘稠的沼泽,将他牢牢困住,连思考都变成一种奢侈的负担。
只有一点微弱的感知异常清晰。
右手手臂内侧,那几道狰狞的、皮肉翻卷的抓痕,传来一阵阵尖锐、绵密的刺痛。这痛楚与之前体内那种撕裂灵魂的能量冲突截然不同,它更直接,更具体,像无数细小的针在伤口上反复扎刺,又像有冰冷的蚂蚁在啃噬着暴露的神经末梢。
这痛楚,顽固地将他从深沉的疲惫中拽回现实。
江烬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滞涩,偏过头。墨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适应了许久,才借着从校服外套褶皱缝隙里透出的、那几缕微乎其微的金色光线,聚焦到自己垂落在身侧的左臂上。
光线太暗了。只能勉强看到手臂皮肤一片模糊的苍白轮廓,以及那几道深色伤口的阴影。
但足够了。
江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代表着伤口的阴影上。
然后,他动了。
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机械臂。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漠然,探向那片阴影,探向那刺痛最尖锐的地方。
指尖传来粘腻、冰冷的触感——是半凝固的血痂。
他没有停顿,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和……冷酷,猛地抠进了一道最深的伤口边缘!
“呃!”
压抑不住的、短促的痛哼从齿缝间挤出!江烬的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额角瞬间渗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指尖清晰地感受到皮肉被强行撕开的阻力,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带着新鲜热度的液体涌出!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盖过了灰尘和霉味,也盖过了那缕被校服阻隔的、微弱的暖意。
这自残般的举动带来的剧烈痛楚,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他麻木的神经上!那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拖入黑暗的疲惫感,竟被这尖锐的痛感暂时逼退了几分!意识被强行拽回,变得异常清晰,却也异常冰冷。
他需要这种痛。
这外在的、可控的痛楚,像一把锋利的刻刀,能暂时刻断那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灵魂深处的、更深沉更绝望的某种东西。它让他确认自己还“存在”,还能“掌控”一点什么,哪怕这掌控是施加在自己身体上的残酷。
借着这痛楚带来的短暂清醒和指尖的触感,江烬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死死地审视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新鲜的血液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暗红,沿着苍白的皮肤蜿蜒流下。
但在那翻卷的皮肉深处,在新鲜血液不断涌出的掩盖之下,江烬冰冷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正常的肌肉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