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有一块芯片……它也必须被销毁……”
“不！不！”约翰焦急地喊道。
“不行，我必须离开！”终结者的声音不容置疑，冰冷坚决。
“我命令你……我命你不许走！”
终结者站住了，金属头颅微微转动，光学传感器锁定约翰年轻却布满焦虑的脸庞。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流泪……”
它的合成音调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处理器在处理一个无法兼容的程序。
“但……那是我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约翰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那冰冷的金属身躯，如同抱住了至亲。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
终结者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缓缓挣脱他的拥抱，走向那吞噬一切的熔炉升降机。
在炽热的钢水即将淹没全身的最后一刻，它伸出了那只未被吞噬的右手，坚定地竖起拇指。
那只强壮的手臂在刺目的红光中下沉，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无形的时光。
“活下去……我坚信……”终结者的电子音似乎在约翰的耳畔低语盘旋。
约翰猛地惊醒，挣扎着发现自己像货物一样被一个壮硕的身影扛在肩上。
“你这家伙，放我下来……”他本能地捶打着对方坚硬的脊背。
“【收到。】”
T-850毫无预兆地松手，约翰结结实实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咳……！”约翰康纳呛了口寒气，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雪末，“你们机器人对待人类都这么粗暴的吗？”
T-850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部金属线条冷硬：“【是的。】”
约翰看着这张与孩时记忆中某个守护者如此相似的脸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来……我又得从头开始教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
T-850的头颅微偏，猩红的光学扫描器聚焦在约翰脸上，发出细微的机械声：“【教学人类行为？目的？无法理解……】”
冰冷的电子音里透着纯粹的逻辑困惑。
“看来……你可能不懂……”
约翰清了清嗓子，语气复杂。
“我小时候曾经教过一个保护我的终结者如何更像人类，这样逃亡时才不会引人怀疑。看来，这个‘课程’还得再来一遍……”
他想起那个竖起的大拇指，心头一阵酸涩。
“【收到。】”
依旧是那个毫无感情的应答。
这一声“收到”却让约翰忍不住失笑出声。
太熟悉了……那个“前任终结者”曾也是这样。
机器人难道都有这种出厂设置好的“通病”？
“听着，‘收到’听起来太像机器了，太生硬。”
约翰耐心地解释，“别人跟你说话，尤其是接受指示时，回答‘好的’或者点点头就够了。”
他边说边示范地点了点头。
“还有……”约翰试图活跃气氛，挤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容，“比如说，如果我们遇到敌人，我会说‘我们有伴了’，或者扔一句‘再见，亲爱的宝贝’……”
“【明白……】”
T-850的应答这次换了一个词，但语调几乎没有起伏，听起来更像是对词汇的机械替换而非理解。
“……？”
约翰愣了一下。
这声“明白”听起来依然死板，但比起“收到”似乎……有那么一丝丝进步？还是程序设定对不同输入的标准回应？
他一时难以判断。
“【正在进行语言模型训练，尝试改变……】”
“停……”约翰打断了他准备进行的下一轮状态播报，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意味。
“听着，下次别说什么‘正在进行语言模型训练’或者‘估算概率’这种玩意儿。我知道你在计算，但说出来就显得……”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个说明书在念目录。懂吗？我们要的是交流，不是报告。”
T-850头部微微转动，光学镜头锁定约翰的脸庞，处理器内核高速运转，分析着指令。
它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检索“交流”与“报告”的定义差异和语境应用模型，以及约翰康纳过往的偏好数据。
“【指令理解，避免状态播报式陈述。尝试模拟人类交互模式……】”它平板的电子音响起，随后补充道，“【但精确描述当前进程有助于你评估训练有效性，约翰康纳。】”
凯特在一旁忍不住轻笑：“它在跟你讲道理呢，约翰。”
约翰也乐了，但没放弃：“讲道理可以，但换个方式。比如……嗯……”
他揉了揉额头，“比如你想告诉我你在学习怎么说话更像人，你可以试试说‘我在练习’ ，或者‘我还在学。’ ”
“简单点，别带那么多书面化的东西。估算概率也一样，直接说‘机会一半一半’或者‘可能性不大’，又或者‘值得一试’，明白？”
T-850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了几毫秒。
它核心处理器中，庞大的逻辑树正尝试将约翰输入的模糊指令与自身精确的概率计算进行映射。
强制的语言简化协议覆盖了原有的精确输出模块，这导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它的逻辑回路中产生了一种微小但可测量的延迟和冗余计算循环。
“【理解……尝试。】”它的声音依然冰冷，但细微的电子杂音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起伏，“【我在练习……胜算约半数……风险较高。】”
它停顿了一下，猩红的光学镜头似乎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克服某种无形的阻力。
最终，它以一种极其近乎是人类犹豫的短暂延迟，发出了新的回应：
“【约翰康纳，‘可能性不大’这种表述方式……比‘估算概率’……更符合你的要求？】”
这句话不再是单纯的确认或报告。
它包含了一个基于模糊主观标准的判断，以及一个带有求证性质的疑问。
这不再仅仅是执行命令，更像是在寻求反馈以优化一个非量化、非逻辑化的目标---满足人类的“感觉”。
约翰和凯特都愣住了。
约翰盯着T-850，脸上的嬉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专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更符合你的要求’？”约翰轻声重复，仿佛在咀嚼这几个字的重量，“……你刚才……是在问我问题？并且是在问我‘感觉’怎么样？”
T-850的头部再次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角度，似乎在进行一次非必要的扫描。
它的处理器核心依然在高速运转，尝试解析约翰提出的关于“感觉”和“提问”意图的复杂概念链。
这一次，逻辑树的末端出现了一个未定义的分岔，一种微妙的……困扰感在冰冷的代码底层悄然滋生。
“【是的……我在尝试改变语言情绪模型……】”
它最终回答道，电子音依旧平稳，但那份短暂的，模拟人类犹豫的停顿，和那个包含主观判断的求证式问题，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钢铁与程序的冰冷壁垒。
约翰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惊奇和某种深切期望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T-850那坚实冰冷的臂甲。
“没错，就是这样问。你做得……很好。”
冰冷的终结者装甲下，处理器风扇的嗡鸣似乎不易察觉地提升了一个微弱的频率，仿佛在为处理这前所未有的“困扰”和“优化请求”而付出额外的算力。
一丝微不可查的程序涟漪，正悄然扩散。
思绪被拉回现实，约翰揉着摔疼的胳膊问：“对了……我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怎么没摔成肉饼？”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凯特布鲁斯特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老天保佑。厚实的雪堆接住了你，卡特博士特制的护甲也启动了防护，这才保住了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的笑容带着妻子的关爱。
“那你们呢？我明明看到飞机炸了……”约翰转向凯特。
“飞机最后坠进了北冰洋。我们及时跳伞了。”
凯特拢了拢被寒风吹乱的头发，解释道：
“我穿的防弹衣是特种部队的冬季作战款，防水又保温，所以没被冻僵。潜水我也学过……还算顺利的脱险了。”
她回忆起冰冷的洋水，眼中掠过一丝劫后余生的欣慰。
“【我作为机械体，常规环境存在多种应对预案……】”
T-850突然停下话语，头颅猛地转向侧前方。
猩红色的光学扫描器亮度陡增，远处的热像仪视野中，一个异常的小黑点被清晰地捕捉并放大锁定。
它的处理器瞬间切换到最高警戒模式，核心程序忽略了未说完的解释，全部算力投向了潜在威胁评估。
“【发现未识别热源，距离50米……】”
这次T-850没有用“检测到”，而是“发现”。
“【前面发现人类……状态理解为……倒地……】”
约翰康纳和凯特布鲁斯特听后并没有恐慌，反而随着T-850一起跑了过去，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众人也渐渐看清了这个所谓的“人类”。
“【是一具女性因纽特人的尸体……可能是在昨天死亡的……】”T-850尝试用新的语言风格进行汇报。
凯特跪在冰面，指尖轻触“冰雕”上的咬痕与抓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颌---那里曾被野兽利齿划破的旧伤隐隐作痛。
“是狼。”她低声肯定，声音里带着兽医特有的笃定，“我在旧世界做兽医时读过动物图鉴，这些足迹和伤口……这附近有狼群。”
约翰康纳扯了扯T-850几乎结冰的皮衣，苦笑里带着领袖特有的疲惫：“这算‘好消息’？我们的枪都掉在雪暴里了。”
他望向远处皑皑雪原，仿佛狼群正从地平线后逼近，“就算有它，对付一群狼也够呛。”
“别急。”凯特掀开因纽特人的衣襟，从夹层摸出一把老式猎枪，又翻出子弹袋，“32发子弹……够撑到天亮。”
她正要清点，突然从遗物里抖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她住帐篷？因纽特人不是该住雪屋吗？”
“【不奇怪。】”T-850插话，电子音里带着一丝程序调整后的生硬温柔，“【雪屋是多数因纽特人的传统，但仍有少数选择帐篷---可能是为了迁徙便利。】”
约翰挑眉：“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人类文化了？”
“【在你要求我‘更像人’之后。】”T-850的光学镜头微微闪烁，“【我调取了凯特布鲁斯特的兽医资料，补充了北极生态与人类学数据。】”
凯特没理会他们的对话，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的山谷符号："他的营地应该在这片山谷......"
话音未落，远处挟着海豹皮摩擦冰面的簌簌声扑面而来，雪雾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忽隐忽现。
在这冰冷的雪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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