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旌刚一离开,杨排风便看见耶律皓南一脸凝重的从门边走了出来,他负着手,目光一直停留在明旌远去的身影之上,久久不曾移开。
半晌,他才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杨排风,然后一言不发的起步准备离开。
“耶律皓南!”杨排风知道此刻他必然心中一片恨意翻腾,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叫住他,但是她别无选择。
果然,耶律皓南偏过头,神情之间是高高在上的疏离淡漠,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唯有一双星目中流露着凛冽又森然的冷光。
“何事?”他开口询问,声音极轻极淡,在幽静的牢房中听来,却清晰无比,有种风吹玉鸣的清冷感。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耶律皓南闻言睨了一眼杨排风,侧身走进牢房,目光若鹰隼般锐利,紧紧的盯牢杨排风,缓缓的一步步逼近她,把杨排风逼的退到角落,撞到墙壁,再无退路。
“亡我汉室,杀我子民,侵我国土,毁我山河,听过明旌的话,知道了晋阳的屠城,你还问我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几乎整个人都被耶律皓南的身影所笼罩,杨排风靠在墙上,身高的差距,让她不得不仰首看着他,感到从他身上传递而来的摄人气息,比身后的墙更加冷。
“我……”
“亡国之恨,刻骨崩心,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杨家的人万死不足以赎其罪!”一字一句从耶律皓南口中平静而清晰的吐出,他眼底似有血光灼热,刻骨的仇恨,令他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戾气与杀意。
杨排风控制不住的心里发毛,冷汗细密沁出,他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可居高临下的眼神之中,仇恨的火焰烧炙热,危险至极。
她微微垂下眸光,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她现在什么筹码都没有,想和耶律皓南谈判根本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可以先自乱阵脚,然后再顺着他的意,寻找一线生机。
“我知道你很恨杨家,但是杀了他们,对你来说,除了解恨外,没有任何好处。”
“能解恨还不算好处吗?”
杨排风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耶律皓南:“留着他们的性命,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耶律皓南冷笑:“你的意思,我应该拿他们做人质要挟杨家?”
杨排风立刻摇首:“你可以把他们押到两军阵前,当着杨家的面杀了他们,必定可以动摇杨家军的军心。”
对于杨排风的回答,耶律皓南有些意外,眉梢微扬,目光似审视般停留在杨排风脸上。
“那你自己呢?想怎么死?”见杨排风明显愣了下,耶律皓南继续道:“没想过?自顾不暇还想着别人,真是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
耶律皓南的语气乍一听很普通,杨排风也听不懂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稍一用心还是能察觉到丝丝的嘲弄之意,然而此时保住杨八妹他们的性命才是燃眉之急,她无暇理会耶律皓南的冷嘲热讽。
“难道你不觉得我的提议很不错吗?物尽其用,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杨排风看着耶律皓南明亮深邃的眼,心跳如鼓,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为了救那些怀疑你通辽的人,你连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都用上了。”耶律皓南唇边倾斜着一缕不可捉摸的笑意:“我应该把杨家的人关到你隔壁,让他们见识一下你是怎样费尽心思保他们的命,保证你这辈子都没法在杨家立足。”
杨排风皱眉,她想起今晚明旌在众人面前说的话。
“是你让明旌今晚这样说的?”
否则明旌为何要这么做?可如果是耶律皓南的命令,那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耶律皓南动了动唇,否认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避而不答,只道:“忠义之人可敬,不过像你这种愚忠之辈,却只剩可笑。”
又讽刺她,杨排风努力压制自己想骂人的冲动,闭眼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他。
“怎么,不服气?”他倾身向前,目光灼灼,似含笑意,直视着杨排风,“嗯?”
耶律皓南清冷俊逸的脸庞,在杨排风眼前突然放大,从他灿若星子的眼中,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惊慌无措的倒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扰的她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仿佛透不过气来。
“你、你不要靠我这么近。”杨排风有些尴尬,眉目间顷刻染了一层薄薄的绯色,举起手又不知道该推他哪里。
耶律皓南微微一怔,似乎才发现自己把杨排风困在一方狭小的角落之间,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四目相对,鼻息相闻,幽暗的烛火不停的闪动,映在杨排风脸上,照亮了她一半面容,她扑闪的双瞳中,夹着复杂的神采,他竟有些看不清,只觉气息微热柔和,周遭似荡漾着一缕奇异的熟悉感。
他目光略有闪动,退开两步,无意识的伸手抚了抚发,若有所思的看着杨排风。
杨排风方寸微乱,别开眼不去看他,又忍不住掀起眼帘偷偷瞧他,正好对上耶律皓南深沉难以猜度的眼神,急忙转过头。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却又似乎很短,身后传来牢门关上的声音,杨排风知道耶律皓南要离开牢房了。
“耶律皓南——”
杨排风唤他,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回应。
她望着闭紧的牢门,心中茫然一片,她刚才的话能不能达到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