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辽使驿馆主楼被毁,所有辽使皆搬至边上的副楼。
遥远的天幕被黄昏染成血红,窗门大开,落日余晖带着没有散去的热力,映入房间,微尘在金色的光束中飘悬舞动。
耶律皓南端坐在窗前,眼前的书案上放置着一本破败书卷,驿馆失火,他房间的火势尤为严重,所有的东西都已焚毁,大火过后的废墟中,唯有此书,还剩半策残卷。
明旌在外叩了叩门,道:“少主,该用膳了。”
耶律皓南抬首,眼眸深晦:“准备好了吗?”
明旌正色道:“已经准备好了。”
“嗯。”耶律皓南淡淡回应着。
“李元昊今夜会来送解药,他……”
明白明旌心中的疑惑,耶律皓南唇边不经意涌现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来了才好,我尚有一剂药未曾给他。”
耶律皓南撩衣起身,行至书案前,吹起一阵风,翻开残破书页,他停了下来,眸光垂落,伸指按住书页。
残卷上依稀可见篆书书成: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
斜阳洒落在他身上,将他眉眼勾勒细致,朦胧的光晕中仿佛带着些悠远的神秘感。
用过晚膳,耶律皓南在庭院之中,折了一根树枝,正在指点杨排风棍法,衣袂飘飘,浮起坠落,恣意风流的潇洒。
“耶律大人真是好兴致。”李元昊如期而至。
杨排风晃着手中烧火棍,看了眼低垂的夜幕,说道:“我说今夜怎么一点星光都没有呢,原来是灾星临门,难怪乌云盖顶,看不见星星。”
李元昊依旧是笑,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利。
耶律皓南收起树枝,随之收起的还有他唇边的笑意,他没有看李元昊,只是说道:“我没空与你啰嗦,想必你此刻也有诸多事宜待办,放下解药,就自便吧。”
李元昊阴鸷的脸上,浮现一丝气愤,眨眼即逝。
“耶律大人不必着急,我本就是来送解药的,不过耶律大人贵人事忙,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耶律皓南这才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像是在思考他说的那件事,又像是在琢磨他这个人。
和风轻啸拂绕而过,卷起耶律皓南鬓间两缕长发,他笑了起来:“驿馆大火,你还敢跟我提此事。”
李元昊形容剧变。
“你要的东西,昨夜早就付之一炬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却不掩深沉之下,暗流漫涌。
耶律皓南缓步而行,一个个轻微的步子,似踩在李元昊心上,留下重重的痕迹。
“你想要我重新写,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李元昊面色发狠的说道:“你就不怕我不给你解药?”
耶律皓南冷笑,炎炎夏日中却宛如冰河破堤,寒意袭人:“你敢玉石俱焚吗?”
“你——”
他的确不敢,他还有许多宏图大志未曾实现,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自然不能因一个小女子而丧命。
李元昊自怀中掏出解药,丢给耶律皓南,道:“这样的诚意,够吗?”
耶律皓南检查着手中的解药,眼中仿佛是满意之色,启唇说的却是:“不够。”
他抬起眼,看着李元昊,眸光若初冬降临的第一片霜花,似凉似冻,似寒似冷。
“驿馆之事,你必须给大辽一个交代。”
“哼!耶律大人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给大辽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李元昊大怒而去,杨排风暗骂了一句:“奸诈小人。”
她伸手想要取过解药,耶律皓南却将手移开,道:“知道他是奸诈小人,你还敢信他这真是解药?”
“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敢骗你?”
他眼眸如冷玉,闪过一丝光:“李元昊还有什么不敢做。”
耶律皓南将解药收入袖中,道:“走。”
“去哪儿?”杨排风望着他,两弯清如雨后山岱的秀眉间,带着一抹困惑。
“当然是给你解毒。”
耶律皓南扬起一道笑痕,未凝的解药研制出来正是时候,否则今晚他该不该动手,一时还下不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