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耶律皓南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这个脚步声，他听了多年，再熟悉不过，他收拾了情绪，口吻淡淡：“那些年，承蒙南院夫人的照顾。”
苑萝在他身后站定，抬眼看去，耶律皓南面对日光而立，万丈光芒倾泻在他身上，浅色的衣衫也仿佛镀了一层金，逆光中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这个人与她的好友阿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丞相大人言重了，苑萝身为大辽子民，理当为大辽尽心。”
耶律皓南回过身，锐利的眼神落在苑萝身上，他轻轻一笑：“夫人不恨我吗？”
“那大人恨宗源吗？”
宗源，耶律宗源……
耶律皓南想起那个身怀绝技，却报国无门，隐忍放牧，但豪气干云的大辽第一勇士，那个在星夜之下，草原之上，请他喝马奶酒，酸到他几乎倒牙的耶律宗源。
“人各有志。”
他从未怪过耶律宗源以死相逼，导致萧太后临阵收兵，使他错失全歼杨家军之机一事。
“宗源一直很感谢大人给他机会，让他可以一展抱负。”
若是耶律皓南不曾去牧场找宗源，他们的生活平淡而幸福自然不必说，但宗源大概一辈子都郁郁不得志，闷闷不乐。
当日宗源手捧官服，一脸欣喜地来向她报喜，那时候的他，是何等的神采飞扬。
现在这结果，虽然天人永隔，但至少宗源死得其所。
“在宗源的心里，大人一直是恩人，是兄弟。”
耶律皓南有些惊讶，他虽然欣赏耶律宗源赤子之心，但与其相交，他并未抱有多少真心，在他眼中耶律宗源不过是个可以利用之人，利用他帮萧太后平定八部大人的叛乱，夺取大辽政权，同时也稳固自己的地位，便于复国，没想到在耶律宗源的内心，居然把他当兄弟。
兄弟，何其陌生又……何其可笑的字眼。
苑萝抬眼看向湛蓝晴空，面色柔和，无半分怨怼之色：“宗源此生，无怨无悔，苑萝亦然，即便重来一次，也绝不后悔。”
她一直知道耶律皓南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告诉萧太后，便是因为她希望可以尽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耶律宗源的遗愿。
没有耶律皓南，辽宋两国或许可以不再大动干戈，不再生灵涂炭。
耶律皓南何尝不明白苑萝的心思，若非苑萝的隐瞒，他不会蹉跎四年的岁月，但他心中仍是隐隐有些佩服她以一己微弱之力，做着这样艰难的坚持，想他多年前能和她成为好友，自然也不是仅仅因为他们在村里比邻而居。
然而，那又如何，他可不是张牛，于他，万物苍生，不过衣袂一角。
“既已记起所有，皓南今后要让夫人失望了。”
隐于世外，苑萝对天下局势虽并不清楚，但从见到耶律皓南起，她就知道一切又回到了六年前，尽管如此，但真的听耶律皓南亲口道来，苑萝还是有些失意。
她终究是不可能完成宗源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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