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泗旭之后,李天泽就被敖子逸叫出去应对宾客了。贺峻霖在二楼的窗口站了很久,久到眼看着他的身影果霞寒风消失在汽车轰鸣之中,身板连晃都没晃一下。
最后陈泗旭说的那八个字,从第一个字砸吧到最后一个字,在挨个砸吧回去,也猜不透这话最内核的意思。贺俊霖觉得自己还是内力不够,见着陈泗旭那双眼睛就怂,生怕下句话就茬上自己
于外界来说,贺峻霖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但是贺峻霖也会见到陈泗旭就绕道走
那个人太过于神秘,他的脸上没有喜怒哀乐,好像从未经历过悲欢离合
从来没有人能把陈泗旭琢磨明白,贺峻霖是,李天泽是,那估计赵覃也是
云朵翻滚,雨雪降落
要变天了
陈玺达把各个先生太太少爷小姐送来的礼物挨个登记,整理好了才往正厅里过去,往外渗着凉意的空气,沁润在酒味儿里,记得人一个哆嗦
在委婉谢绝了第三个小姐共舞的邀请,他抬头看见了趴在二楼,我应该上举着酒杯冲他挑眉的贺峻霖
贺俊霖今年不行啊,没之前热闹
贺峻霖把玻璃杯倾斜角度抵在床边,软舌探出来,轻轻一过,就将色泽极深的九页带劲喉咙被口感锋利的九华过的嗓音跟往日相比,多出几分诧异
贺俊霖也是,你看也就今年耀文和亚轩都不在,怎么好像他俩不在?却还是冷清了不少
从鼻子里挤出来嗯了一声,陈玺达一低头就能看见敖子逸和李天泽并肩站着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模样和谐般配极为登对
看着就想叹气
陈玺达晃了晃杯子
陈玺达我跟耀文联系过了,他们俩说最晚过年,过年的时候怎么也是要回来的
要过年了啊
陈玺达也是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惊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今年很奇妙,硬扛了八年的恋人终于重逢,小狼崽回了头,报了恩也寻了仇,爱而不得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要么放弃,要么拼命
而这光怪陆离的一年,就要迎来了结局
想想竟然有些难过
贺俊霖那丁程鑫和张真源呢?他俩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名字,陈玺达垂着眼睛,摇摇头是生死未卜的意思
陈玺达前两天他俩被摆了一道那边找来的人很有水准桶,张真源身上那一刀角度和力道都掌握的很好,至伤不至死,顶多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陈玺达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玻璃杯身,短促有力的节点一下一下,打进了贺峻霖的心理,他继续兀自说着
陈玺达现在大家心里都慌,没有一个人心里有底,但是都没法说
因为马嘉祺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马嘉祺这一次再失去,就是真的失去了
就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谁不害怕?
谁都不敢说?
万一真的好死不死?说中了所有结局中最为呕心吐胆的那一个,谁都没有力气负担得起造化弄人的凄凉和无奈?
贺峻霖喝了口酒,痛快酣畅的姿态,像是努力的把老天所有的荒唐都应饮而尽
贺俊霖丁程鑫命大,他俩一定能赶着过年之前回来,他们今年得把我们的红包都补上
多大人了
陈玺达握着酒杯,差点笑出声
不过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人间一趟,赚赚钱,爱爱人,看看太阳
最好不过这样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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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万昌是懒得花时间跟一些个家个性城府颇深的晚辈传杯换盏的,掐着晚宴的时间点到了家门口,那些有头有脸的男男女女被敖子逸该请的该送的,除了贺峻霖,陈玺达他们就基本只剩着敖家几个本家人,等着晚宴开席
李天泽在门口等着敖万昌,一口一个九叔,笑得乖巧,嗓音绵糯,却叫的敖万昌哆嗦,一个接着一个,这孩子当真是个蛇蝎美人,杀人不眨眼,甚至都不见血,临死之前你都挑不出他笑容里有半分不妥的那种
敖梓叶九叔来啦!
敖梓叶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从楼上爬下来,栗色卷发被潦草的一把拢在耳后身上带着从麻将室里出来的烟酒人民币味儿
敖梓叶三儿,是不是可以吃饭啦
敖万昌尴尬的咳嗽,这丫头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个老毛病?不带改的
不过这也挺好,这多真实
浮华之中,风尘退尽,也不失是一件幸事。
菜是贺峻霖从法国弄回来的米其林三星主厨做的,一道道菜做的精致考究,味道也好的一踏糊涂。敖子逸小心的切割盘子里的食物,桌上暗流涌动,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套话想要出头 。这不是个适合吃饭的场合,可是敖子逸真的饿得过分,一边陪着笑,一边动刀叉吃东西。
一餐饭吃完,敖子逸就跟李天泽撒娇说法国菜根本吃不饱。
李天泽任命的去给他弄火腿肠泡方便面。
他披着毛毯四处瞎晃悠的时候在阳台瞧见了敖万昌,他弓着腰点燃了一根烟,夜色里抖落斑斑点点的星火烟灰,敖子逸往他身边一站,沉默的立起风衣领子以御寒。
敖万昌我听说你有个朋友,跟赵覃的人一块跑缅甸去了。
敖万昌把烟往嘴里递了递,冷风拉过的嗓音渗着沧桑,斑斑驳驳的洒进空气,敖子逸用脚尖碾碎满铺枯叶,咔嚓作响,空洞夜色里涂生寒意
敖子逸就是单生意能捞笔好处干嘛不去?
他一直摸不清九叔对赵覃模模糊糊的态度,所幸三减其口,含含糊糊说两句就闭嘴。
敖万昌把烟头在地上狠狠按熄,下一刻敖子逸就感受到肩膀上增添的一份带热度的重量,他在那个瞬间突然觉得九叔比之他记忆里苍老了很多。
敖万昌三儿啊,有的人是不能走散的
他听见了敖万昌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诡橘里长大,从未尝过父母半分温柔的世家少爷,惊鄂于这个苍凉疲惫的中年男人难得的温情。
敖子逸好像在笑,笑着笑着眼角就占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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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源在缅甸香槟色泽的傍晚天空里,他起身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牵动了腰腹处的伤口,从牙齿缝里倒抽进来一口冷气,费力的忍耐着未愈伤口结痂时的痛楚。
摇摇晃晃的木桌上摆着一壶温热的酒,配了几道没什么卖相的菜,丁程鑫倚着门框百无聊赖地看日落张真源往桌上一瞟就乐了笑着调侃。
张真源这是快过年了吗?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在这弄起年夜饭了。
丁程鑫真的快过年了,张真源,熬过这一次,咱们回家。
丁程鑫声音低低,沉沉的瞳孔倒映出这片荒凉土地,一点点沉沦下去的华彩。
他往杯子里酌酒,没接话,丁程鑫到有家可回,屋子里永远有个人在视死如归得等着他。可张真源又能去哪,他想降落的港湾,不知道还有没有多余的渡口再接住他。
酒液寖润喉咙有温润的触感,张真源努力的仰起头,去看这片土地没好得让人心碎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