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娘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指尖触到黏腻的血渍。赵六公子甩门而去的声响震得窗棂发颤，廊下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将张嬷嬷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活像悬在梁上的白绫。
"大小姐倒是好手段。"老嬷嬷突然轻笑出声，银护甲划过袖中暗藏的信笺——那是今早收到的密报，墨迹未干的字迹写着"赵何两家私通漕运"。她凑近江心娘，浑浊的眼珠映着对方惊恐的面容，"老奴倒是好奇，何老太爷究竟给了赵家多少好处，能让这浪荡子甘心娶个失贞的庶女？"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芍药跌跌撞撞闯进来，发髻散乱，怀中紧紧护着个檀木匣子："嬷嬷！三小姐请您即刻过去！"她的目光扫过江心娘狼狈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将匣子往身后藏了藏。
张嬷嬷冷笑一声，伸手去夺匣子："藏着什么宝贝？莫不是......"话没说完，江心娘突然扑过来死死拽住她的手腕："放开！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她指甲深深掐进老嬷嬷皮肉，眼中泛起血丝，"你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动主母遗物？"
混乱间，匣子"啪嗒"落地，几封书信散落出来。张嬷嬷瞥见信纸上熟悉的笔迹，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江老爷写给蒋氏兄长的密函，字字句句都在谋划如何将江心娘嫁给寒门举子，好换取张太贵人在宫中的支持。
"原来如此。"江心娘颤抖着捡起书信，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我说父亲为何突然要把我许给那个穷酸书生，原来是为了给嫡姐铺路！"她攥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转头望向张嬷嬷，"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才故意放任我和赵六......"
老嬷嬷后退半步，撞翻了案上的香炉。檀香灰如细雪般洒落，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灰墙。她望着江心娘眼底疯狂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温顺的庶女，远比想象中难缠。
"大小姐慎言。"张嬷嬷强作镇定，"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江心娘抓起砚台狠狠砸向地面，墨汁飞溅在她惨白的脸上，宛如鲜血，"我外祖父为了我，不惜与赵家勾结，你却想让我嫁给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棋子！"她逼近老嬷嬷，声音冷得像冰，"你说，若是父亲知道你私藏这些密函，会怎么处置你？"
张嬷嬷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突然想起江老爷书房暗格里的那把裁纸刀——去年冬夜，那个多嘴的账房先生，就是被那把刀割断了喉咙。冷汗顺着脊梁滑落，她勉强挤出笑容："老奴都是为了大小姐着想......"
"住口！"江心娘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的红痕，"你现在就去告诉父亲，赵六公子已经承诺娶我。若是他敢反悔......"她捡起地上的信笺，在烛火上点燃，"我就把这些证据送到蒋家手里。"
火苗舔舐着纸张，映得江心娘的脸忽明忽暗。张嬷嬷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同样是这样的眼神——那时的何姨娘，也是这样笑着将休书扔进火盆，说要与江老爷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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