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繁的研究工作告一段后,他主动约了叶培恒见面。
他们是时候需要见面了。
他们的见面地点在一处私人茶室会所。
茶室素简为至,讲求心镜,在清幽袅袅的茶香中,洗去铅华、释放本真。
叶培恒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推到木繁面前。
一份协议书。
木繁拖着沉重的眸子坠落在这些资料上,单薄的协议书此刻仿佛被灌浇上一层厚实的水泥压的手心生痛。
思绪倒带回到他和妈妈在医院的日子,光怎么也走不进的医院走廊,白到刺眼的病房,消毒水讨厌无情的味道,妈妈花白没有生气的神色,医护人员繁重的话述,种种都压得年少的木繁喘不来一口气。
爸爸不在,妹妹还小,木繁身边没有一个人,心里塞满的都是孤独的悲伤。他哭过,能听到哭声的只有自己,那段日子,忧虑与哀愁如同纹身师使用的色料刻在脸色里。
叶爸即刻的说话声拉了木繁一把,木繁走出回忆的枷锁。
“你妈妈是主动放弃肝源的,这是我和她签的协议书。”
“的确,我一开始很害怕听听的妈妈就这样离开,想和齐医生做交易,占用你妈妈的名额,但后面我并没有这样做。”
“不久后你妈妈找到我,表示她主动放弃名额,条件是资助你们俩兄妹长大成人,让你们成为优秀的人,这是你妈妈唯一的条件。”
“你的妈妈,很爱你们。”
“还有你妈妈会主动找我放弃肝源,是因为我向齐医生提过传进你妈妈的耳朵里,她才主动找我的。”
“后面我查到是齐医生向你妈妈透露的,因为钱,所以齐医生想我和你妈妈达成交易。”
“的确,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有我的责任。”
那段不愿再回想的记忆,痛的不止是木繁,还有叶爸。
叶爸此生最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生死一线,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深入骨髓的钻心之痛,像拧着一个死结横在心间拉锯着,结越拧越紧,心薅成一团,流血揪痛。
叶爸当时一心想救自己的妻子,才动了歪心思。他找到当时听听妈妈的主治医生,齐医生,用钱收买医生希望可以把医院的肝源优先给自己的妻子。
想必那段谈话被少时的木繁听见了,一直怀恨在心。
但最后叶爸放弃这样的做法,别人的性命在他们家人的眼里同样重要,如果自己这样子和杀人又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意想不到的是,木繁的妈妈会主动找到自己表示愿意放弃肝源,木繁妈妈自己知道即使换了肝她也活不了多久,她只想为自己两个孩子谋个美好的未来。
木繁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妈妈在他眼前离开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心电图的直线无限延长止步不动,妈妈的呼吸停了,妈妈的心脏也不再跳动,他的哭喊声也哭停在喉咙处。
妈妈身上的温度也一丝一丝地渐凉。木繁他固执地握住妈妈的手为她渡上热气,但妈妈的温度还是消失了。木繁他感受着妈妈每一度体温的失去直至没有。
那时木繁从妈妈那里感受到多少的凉意全部化成对叶爸的恨。
妈妈死后木繁和木锦被从未见过面的远方亲戚收养,提供了他们俩兄妹优裕的环境和学习条件,想必也是叶培恒做的。
后面木繁发狠般地去学习做研究,为的就是早日为妈妈报仇。
等他能力充足时,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把齐医生拉下马,多年后齐医生已成为清江市人民医院的院长,木繁通过一些手段撤下了他的院长之位。
然后到叶培恒,业内的人都知他非常疼爱自己的独女叶听听,木繁那时眼已杀红,玩心一起。相比毁了梦幻岛镜,或许伤害叶培恒最重要的人这份痛才会来彻底,所以他向听听下手。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深陷进去,后面才会对梦幻岛镜出手的。
妈妈的死是必然的,肝癌晚期即便换了肝,没钱去护着又能活多久,是他不愿意也不想看明白。
不管事情是不是会有变化,木繁都愿意为了听听,那个傻傻爱着他女孩,放弃所有的仇恨,他爱叶听听,一早就爱上了。
叶爸抚着茶杯,想起他的女儿听听,唇齿间流露出一番感人心肺的话。
“不得不承认我的女儿很爱你,非常。”
“听听从来就不是爱哭的孩子,离开你时她哭得很伤心,我第一次看到听听哭成这样是她妈妈去世的时候,第二次是因为你,夏木繁。”
“我不想我的女儿和满身仇恨的人在一起,所以我才让听听离开你,如果你无法确定自己心里能否放下过往的那些事,就不要去找她,倘若你都放下就去找她吧。”
“作为一位父亲,我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位正常的恋人,真心爱着她的人。”
谈话结束之际,叶爸提前准备好的另一份资料也交给木繁。
土地转让协议书。
“我买下来,是因为你妈妈,现在还给你。”
资料都留下,叶爸该说的都说完,起身要离开。
木繁果断发声,发出威慑力镇住正要离开叶爸:“听听,现在我就要去找她,一直爱着的人不只有听听,我也爱着,很爱。”
叶爸嘴角向两边悄然提起,面目闪耀着感动的光彩:“去吧!去找听听回来。”
木繁当天就订好飞机票,他订的是明天的早班机。
陈许尽送木繁到的机场。
此时此刻此景,心理最不平衡的人就属陈许尽,人又走了,还是自己送的。
陈许尽与木繁分别时,陈许尽多少有些落寞与伤感,语气也不禁带上:“你们快点回来。”
木繁把手搭放在陈许尽的肩膀处,力道中含夹着感谢:“公司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之前我不也跑过吗?现在当我还你了。”陈许尽摇头加叹气,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陈许尽一脸茫然若失,没有朝气。
木繁也不想藏住话:“我想,慕子会先回来的。”
刚还歇菜的陈许尽瞬间被泵满了气,是以前的调子:“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回来?”
木繁竟一时不忍心破坏他的开心气氛,但他的确是不能把握:“我猜的。”
“猜也行,只要有人告诉我她会回来就行。”
主要是之前慕子走的时候,给陈许尽的杀伤力太大,好像在告诉自己她慕子不回来了,咱们就在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日子,陈许尽也不敢打电话给慕子,就怕她说出什么更决绝的话来,现在有个念想也好。
木繁准备过安检时,木锦也来了。
木锦朝着哥哥的方向叫住他:“哥,哥。”
自己妹妹的声音,木繁怎么可能记错,他转过头来木锦已走到自己的眼前。
“哥,好好对听听姐,不要再辜负她。”
“你去到法国照顾好自己。”
“哥哥,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因为听听姐,木锦这段时间对哥哥都是爱答不理的,就是对他生气。
哥哥也由着她去,今早看到哥哥要去法国找听听姐,木锦赶着时间来到机场,给予爱的支持给哥哥。
“你之前骂我的话,我都记着。”木繁打趣着说。
木锦顺起耳边的碎发,眼睛不往木繁身上瞄,假装没有这回事。
木繁也配合着木锦装傻,眼看时间到了,
他对身后木锦和陈许尽说句再见后,登上前往法国的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