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花神推下临渊台?
明明,不用等太久了。
润玉坐在璇玑宫内,褪去了一身华服。殿中没有别的人影,冷冷清清。
几百年的时光似乎过得飞快。因为他想快些争取自己能得到的,然后,娶她。
可还是太漫长,途中生异……
她怎能一别……就是万载?
“殿下,陛下昨日误伤了您,特地命我送些药来。”
润玉猛然一抬头,“月儿?”
“公主临走前,与我说……让您莫要等她了……”
“万年凡尘劫,最磨人心志,一世劫难削减一世神魂,就算能侥幸回来,也不会是原来那个人了。”
“闭嘴!”他听着原来她最衷心的下属说着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月儿,如果她回来了。她还是不是你的公主,你的主上?”
月儿促狭,“那自然是……”
“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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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天命不是我,强求不得。若我让他痛苦了,就把这个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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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掏出一颗血红的珠子。
“公主留给您的,说您若是忘不了……便可以服下它。”
“她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她就不曾给自己留过一条生路吗?”
“聪明一世……就这样?就这样就想打发我?”
润玉伸手直接将珠子捻成齑粉。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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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陨丹的话,你就带他去见花神。润玉,如果你不想忘掉……那就永远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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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只记得公主让她带着殿下去找花神。
却不知道缘由。
偶尔从公主的梦话里,隐约知晓花神不是什么好人。
“殿下,要不要去看看花神?或许花神愿意原谅公主,到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就让公主提早回来了?”
“是她这么交代你的?”
“是啊。”
润玉忽然觉得有了气力。
难道……难道这是她和花神联合算计好的?
可是,没有道理啊。
“对了,公主让我将这个给您,然后……然后公主似乎还说了什么……要去探什么……真身?”
月儿拿出一卷小竹简,递上去。
润玉只看了片刻,手已握紧成拳。
“所以……花神拿走霜花,又给她半身灵力……是为了逃避天劫,与她换命?”
月儿也被这一袭话吓了一跳。
“那殿下,还去不去寻花神?”
“我要她一个说法!”
————
可润玉算不到,这个女人与宓娇路数那么相似,半句话不说,先上了一盅茶。
润玉耐着性子喝下半口。
“殿下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
我是为了什么来找她的?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润玉有些发懵。
“你放心,我在上清天为宓娇公主算过一卦,她的天命很长,就算万年劫数,她也熬得过来。”
“宓娇?您提她做什么?我与她,不熟。”
润玉听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忘了什么,细细回忆,也只有和她打招呼,被她冷眼相看的场景。突然一下,头针扎似的疼,想起一点不记得因为犯了什么错被她抽筋剔骨的事。
花神见他这个反应,继续道,“你这个长姐确实太过任性了些,先前闹事要死要活的,还分去了我的半身神力,自然更死不了。只是她对你有意,我还以为你对她也是……今日来,是要替她求情的。”
“有……有意?仙上,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她可是我长姐。”
“哦,呵呵。”花神略显尴尬地笑笑,随后低着头看他的反应。
他又一阵头痛欲裂。
“你这样的人,只配被我亵玩呐……”女人嘲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疼到呼吸困难,近乎心肺俱损。
“殿下,殿下没事吧?”
他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我没事,没事……大约是因为受了父帝一掌,还没彻底恢复。”
只是为什么会受太微一掌,他已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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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巳仙人找上门,第一句便是,“斯人已逝,殿下的重心还是移到帝位上来吧。”
他不甚理解。
斯人已逝?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宓娇落下凡尘历劫他会很伤心?
而且……明明他向往的从来都是自由,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想要帝位,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茫然。
“太巳,先缓缓吧。”
“殿下,先前我们兵力不够,您却还催着我们,如今时机大好,怎么又不想动身了?您受荼姚打压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不想为自己翻个身吗?宓娇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子而已。殿下日后得了六界,要哪样的女子不会有?殿下!”
“散了,都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确实,他一个私生子,没有人待他好过。
可他不想争也懒得争。争来帝位,让六界四海的杂碎事全都来打搅他?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去争。这一辈子就这样,默默无闻下去,没有人来打扰,很好。
太巳恨铁不成钢,末了,还是加了句,“我等皆慕殿下才学风骨,日后你若有心,我们定当继续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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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闲散地过完了近万年时光,听闻旭凤府是哪上新来了个小仙侍,很是讨喜。
他无心去凑这个热闹,可每次见到她,总觉得莫名地熟悉。
特别是在姻缘府,那身落霞锦,重见天日之时。
锦觅走远了,他才敢捋平心跳正大光明地走出来。
“叔父,落霞锦……”
“是啊,没想到小锦觅穿上了,也不输那只火鸟。”
“火鸟?”
丹朱一时觉得有些冒犯,只好打着马虎眼,“啊……对……宓娇可不就是火凤凰吗……”
宓娇,这个名字他是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过了。
不知为何,竟突然泪水盈眶。
丹朱见此咬了咬嘴唇,“好侄儿,这样吧,这些红线都送你,见到哪个喜欢的姑娘就栓住,保你栓一个,成一双,哈!”
“叔父怕是忘了,润玉早有婚约在身。”
“也是……可这风神水神万年也无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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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是水神之女,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他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虽然他不确定心中的那分依赖,到底是不是来自于所谓的爱……
“锦觅,我会一生一世守护你,你爱我吗?”
“我喜欢你,小鱼仙倌。”
我喜欢你。
他有些魔怔,眼前这个人与先花神眉目那般相似,他却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小鱼?我喜欢你。”
尽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与宓娇到底是什么纠葛,自她来了,宓娇每日都是他的梦魇。
每日。
都梦见那个人羞辱式的翻云覆雨。
“小鱼仙倌,我们灵修吧!”
锦觅童言无忌般的话,却戳得他羞赧。
“我们尚未成婚。”
而我……竟还想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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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每日多爱我一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无妨爱我淡泊,但求爱我长久……”
她喜欢旭凤。
锦觅喜欢的是旭凤!
她是他的未婚妻子!
如同,又被丢弃了一般。
“小鱼仙倌,我不爱你,我没办法骗你。你爱的不是我,或者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他被她甩开,踉跄半步。
他何曾这般卑微过。
更何况如今的润玉,已经成了天帝。
“是啊,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水蓝色的影子离他而去,却又叠上了一个模糊的红影。
“我爱的是谁呢?”
“总不能……不能是那个宓娇吧?”
他颓然于冰冷的宝座,数着日月。
这个宓娇……到底是什么人?从未出现过,却总以她模糊的幻影蛊惑着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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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