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中的翊坤宫大概是当今天下最安全也是最温馨的地方了。傍晚雯泽回屋时年世兰刚好独倚窗栏等着她回家,又怕身上寒气中忙让白珏将外衣拿出去打了雪在送回屋来。
炉中的碳烧的正红,虽说这时节用碳有些小题大做了,但顾着有孕在身的年世兰,和雯泽畏寒的厉害,即使开销大了些,太后那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今日没有晚霞,看天色阴阴沉沉的大概入了夜会有春雨。雯泽拿了件披风从身后给年世兰拢上了,坐在她身边一同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皇帝晚些才回来,正是年世兰闲暇的时候。雯泽看着她的侧脸,自从有了孩子,她似乎有了不少心事,也变得愈发的安静贤淑了起来。
说不上这样好不好,只是雯泽感慨的紧,左右这是自己的额娘,自己只管顾好就是,等有了弟弟妹妹自己就是长女,也该做些表率担起责任来才行。
年世兰想给雯泽递杯茶,一旁的小丫鬟忙上前给雯泽斟了一杯。如今她身怀龙子正是众人打紧的时候,这般养着也难怪她愈发的懒怠了。
年世兰额娘听说那日的事情,是一个不打紧的常在做的,你可是信了?
雯泽大家都明白的事情,额娘也太信不过女儿了
年世兰额娘知道你有事情瞒着额娘,都说母女连心,你这般有意欺瞒与我,哪里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雯泽额娘这话可是在责怪女儿了,欺瞒一词太过严重,女儿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看雯泽神情严肃的样子,想来是打定主意不会告诉自己了。忽的就想起今早梳发时鬓间的那几根白发,在看眼前从小身子羸弱的只能在自己身边缠着自己的小姑娘,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只得叹了口气黯然失神,桌上前两天赶在冬季末折的几支红梅如今醒的正好,可冬天也要过了。
雯泽见了年世兰这般,不经意的将装着红梅的花瓶扫到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响竟是连手都划破了。年世兰被这血迹吸引回神,忙将她的手攥在手里唤了宫女拿来药箱。
年世兰怎的这般不走心,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吗
雯泽难道在额娘面前女儿当不得小姑娘么?且不说这花瓶已经碎了,还要将女儿手指都划破了去,真真是碎的好呢
年世兰你惯是个会耍嘴的,额娘说不过你,左右碎就碎了,要是划伤了脸你可有的哭了
雯泽女儿就晓得额娘是心疼我的
年世兰心疼你,心疼你也比不过你不让我担心的强
年世兰戳着她额头小声嘟囔着,一个不好问觉得孩子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事情,一个不想说觉得自己应该将责任揽了去,总觉得有些隔阂在。
当晚卫临来了一趟,本想与雯泽商议时疫药方一事,她没这心思考虑这些,只道他自己做主就好。
其实最好的时候是温实初去看过太后之后再献出药方,不过担心着那日那种事情再发生,也就由着卫临自己去了。
第二日上午雯泽难得没有出屋,只批了件中衣坐在窗前,提笔犹疑的功夫一滴墨汁染黑了大片的宣纸。丝丝缕缕的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在乳黄色的纸上格外扎眼。
不知怎的雯泽就觉得有些冷了。
白珏公主怎的不关窗?正是开春的日子,风可凉呢仔细着身子
白珏悄步进了内屋,雯泽愣神才发现他。将窗户关紧了又想去烧上屋内的碳火,雯泽忙阻止了他。
雯泽烧了十几年的碳火,倒也想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
白珏哎呦公主你身子金贵,哪能和奴才这种下人比
雯泽医者仁心不过都是一条命罢了哪里就娇贵了去
见雯泽说不通,白珏只能懊恼的叹了口气,将昨日打雪的披风拿了来给她披上,这是件深蓝色的据说是狐裘做的披风,是年前维克尔孜部来朝圣时带来的礼物,雯泽喜欢的紧。
雯泽这时辰来可是宫里有什么事?
白珏公主神算,今日早朝太医院卫临将时疫的方子呈了上去,一众大臣赞不绝口,连太医院那些老古董们都说他是华佗在世能写出这么完美的药方
雯泽神色淡淡的将刚刚染墨的宣纸扔了去,白珏喜上眉梢的脸色也稍稍收敛了些,不太明白为何她不见喜色。
雯泽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喜从何来
蓦然回首让白珏重新给自己摆好笔墨纸砚,这次没直接悬着毛笔,只按在笔杆上轻敲着。
雯泽你听,要下雨了
雯泽终是没拿起笔,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微微推开了些窗,冷风吹的她眯了下眼睛。
时疫要过了,冬天也过了,该到了百花争艳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