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为东六宫之一,与皇后琅嬅所居的长春宫并驾齐驱,相互辉映。绕过影壁便是极阔朗舒爽的一座庭院,正殿五间与前后走廊都绘制着江南娟秀绮丽的苏式彩画,一笔一画都是皇帝素日所钟爱的江南风韵。台基下陈设铜凤、铜鹤、铜炉各一对,一看便知是新添设的。
如懿踏进宫门,便见两侧有宫人拜倒在地,正中跪下的正是她曾经在延禧宫的首领太监三宝:
三宝“主儿,您可算是回来了,奴才给您磕头了!”
如懿扬起一缕笑,上前一步扶起他:
如懿(娴妃)“起来,惢心呢?”
三宝眼角泛着红,面上却是喜悦的:
三宝“惢心和李公公去库房收拾礼物去了。主儿,您进里头瞧瞧吧,里面的陈设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摆的。”
三宝“哦还有,翊坤宫服侍的宫人,有从前延禧宫忠心的旧人,那些新拨来的都是查过祖宗三代的,干净清白得很,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三宝一边说一边推开万字锦底五福捧寿的朱门,步步锦支摘窗上垂着银翠色霞影纱。正殿中间设着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上悬皇帝御笔“有容德大”匾额。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将正殿与东、西暖阁隔开,越发显得殿内疏朗有致,清雅成趣。
如懿见殿中的摆设虽不奢华,却件件别致典雅,显然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微微点了点头。三宝道:
三宝“主儿一路过来辛苦,西暖阁中已经备好了茶点,请主儿先用吧,奴才就不打扰了。”
说着退了出去,走前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意。如懿略有些不解,想着他刚刚的话便抬脚往西暖阁而去。转过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垂落的明绿色松枝纹落地浅纱被风拂得轻扬起落,一缕淡淡的茶烟袅袅升起,却见一人背向她站在屏风前,似有所感的回过头:
皇帝“如懿。”
这一声如懿,喊得千回百转,动人心弦。皇帝迈步上前,如懿刚要屈身却被他轻轻擒住双肩:
皇帝“快起来。”
如懿站住身体,便听到他缓声道:
皇帝“你回来了。”
如懿扬了扬嘴角只当是笑,那笑容的温度却不及在长春宫里的万分之一。那声音也是淡淡的:
如懿(娴妃)“皇上的口气,就像是臣妾只是去了趟御花园,散散心便回来了。”
皇帝“朕这么说的意思,是仿佛你一直在朕的身边,从未离去过。”
仿佛,从未。这几个字似是情话,落在如懿耳朵里却又有些刺人。三年来的艰辛在他的口里似乎不值一提,因为他没有经受过,他的身边一直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如花美眷,锦衣玉食。他承受着这一切,便忘记了她曾经也是千娇万贵的世家女子,不应该在冷宫中蹉跎了三年。
皇帝说着伸出手欲解开她的斗篷,如懿心中膈应,扬起脸微微后退一步,错开了那双手,只静静看着他。
望着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皇帝缓缓收回手,轻声道:
皇帝“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岂是区区委屈二字便能够概括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心底多年的委屈骤然成了无限的愤恨,如懿竭力保持着语调的平和,那音色却是冷的:
如懿(娴妃)“皇上知道臣妾委屈,却还是将臣妾送进了冷宫。”